这首曲子名叫《善善摩尼》。善善就是当地土话“好啊”的意思,“摩尼”就是他们口中的神仙,菩萨。音是煌煌正音,词是訇訇佛号,似乎在虔诚善颂。曲终收拨,四弦当心,空气中又换了一曲。节奏骤然加快,仿佛有人从嗓子里发出轰音,夹杂着粗粝几声的癫狂,遮掩不住的邪气随之四溢而出。杜梨察觉不妙,持剑燃符,张开一个结界,挡住转瞬而至的一股凛冽音波。音波弹回,折在沙地上,沙尘如裂帛般四散。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一痕浅浅的黄色,那一派黄线渐渐近了。细看之下竟是大队人马扬起黄沙,如一道屏障慢慢逼近,闻得马蹄声如奔雷席卷,一时竟分不出多少人来。“是刍灵。”棠西雁咽了一口唾沫,脸色发白。“嗯。”杜梨沉声,“甚是怪异。”“怎么了?客人”“刍灵集结而行,贪魂而图,它们不往鸣沙山去,这是为何?”大漠里的刍灵,需要用魂魄填饱自己的躯壳,按理说,再没有比前方的鸣沙山更合适的地方了。这些刍灵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甚是古怪。“大概是你我修炼,魂魄比较好吃吧。”棠西雁沉下脸,眸光印着凶狠,袖中握住一柄白色。要说魂魄好吃,那也是杜梨的好吃,他的魂魄恐怕已经腐烂发臭。鸣沙山供养石窟,许多年轻的画师走进这些状如蜂巢的石洞,吃着最简单的饭食,耗尽毕生精力,一辈子再离不开那里。直到年迈得老眼昏花,再也认不清颜色拿不动画笔,便被丢在茫茫黄沙里,作为刍灵为大漠殉葬。而背后断崖石壁上,无数个身着轻纱衣,跳着胡旋舞的飞天,全部沉浸在极乐仙境的喜悦满足中。即将到来的这批刍灵衣领上是异域风情的刺绣,神情诡异,动作如行尸走肉。身下马匹嘶声低吼,腾腾前进,在这持续邪气冲天的配乐下,直叫人不寒而栗。此时大漠晴空朗星,北斗中宫,七阵四余十一星耀皆发荧荧光辉。面对大批刍灵,杜梨持符,欲借星光之势,布阵化之。此举需要调动大量的灵力,古朴的夔龙纹一点一点地浇上额头,即将覆盖眉间那点朱砂,哗地一下,竟如走蛇般全退了下去。杜梨后退一步,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棠西雁一下子吓蒙了,他扑过去扶住杜梨,急问道:“客人,你怎么了!”“乐声有问题,扰人心魄,封闭灵脉,”杜梨轻咳一声,凝眉道:“是索命梵音,方才隔得远,听不真切”他甚是错愕,灵力被锁在腹下气海穴中,已经无法调动。“我不打紧,只是需要时间冲开气海”杜梨面色有些僵硬。一股葬气味儿,甜得发腥,叫人欲呕,打着旋儿地覆盖上颅腔来棠西雁打了一个哨,黄骢膘从远处跑来,他抱着杜梨上了马,狠狠地一夹马肚,拉动缰绳,黄骢膘撒开蹄子跑了起来。后面大批臭烘烘,阴邪邪的刍灵犹自穷追不舍。黄骢膘跑得直甩舌头,粗气咻咻,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恐惧。杜梨回身挽弓搭箭,一箭凝灵而出,射力之大,直破得严整的刍灵军阵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灵力呼啸下,众多刍灵灰飞烟灭。他张口咳出一口血来,脸色煞白,瘫倒在棠西雁怀里。杜梨情急之下强行冲开气海,灵力奔涌,一时间无法调和,这是受了内伤了。“你这傻子,逞什么能?!”棠西雁目染毒火,又气又急,却也是不忍心说他太多。他一甩手,眼前乌光闪动,数颗黑乎乎棋子般的东西打了出去。细看之下,却是数颗铁算珠。铁算珠射入刍灵军阵,立刻暴起一阵黑雾,黑雾弥散,沾到的刍灵皆腐化成泥,混着沙子分辨不出什么颜色。借着一挡之势,黄骢膘终于与刍灵拉开了一些距离。作者有话要说:有存稿,每天更,来看文,求入坑,谢捉虫,发大财☆、清河杜梨撑起身子,强自要下马。“客人,你干什么?”棠西雁拉住缰绳,面露不解。“我辈除魔卫道,为天地忠,为万民仁,虽死尤生,原所甘心。棠掌柜不必随我踏这趟浑水,你有良马,可得生路,与其两人都折于黄沙,不如”“你放的什么屁!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大漠男儿向来傲骨,岂能学那无胆匪类逃之夭夭!”棠西雁听懂了杜梨的意思,死死按住他。他们同骑一马,耳边鼻息滚烫,杜梨被他吼得有些呆愣。片刻,杜梨还要再说什么。棠西雁抬起头看了看远方天空,冷笑道:“客人,我们不用跑了,跑得再快,也跑不过另一个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