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说话,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客人走得这么急吗?瓜州门客栈在这乌素羁开了百年,你不会不知道它的规矩吧。”棠西雁眉毛一挑。杜梨拿下斗笠,淡笑一声:“没听说过。”棠西雁伸出三个手指头:“很简单,三不过。”杜梨道:“哪三不过?”“有钱人不过,长得好看不过”他停了下来。“还有呢?”“我看不顺眼的不过。”“那你看我呢?”杜梨问道。棠西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杜梨,说:“你不像个穷苦的人,长得又出乎意料得好看,本来不想让你走的。”棠西雁停下来,一只手撑在桌面上,靠近杜梨,拈着筷子一下一下地敲着碗沿。“我看你啊我看你实在顺眼地不得了,就马马虎虎放你一马算了!你可以走,但不是明天。”“为何?”杜梨擦擦斗笠上沉积的沙土,“我若是要走,棠掌柜未必拦得住。”那是,你要走,天下哪个人拦得住。但我想多留留你。棠西雁说:“现在是风季,这场风沙至少会持续到后天,风沙路难行,大漠里又不太平,等过了风,客人你再走吧。”杜梨听及此言,略略赧然,误会了人家一片好意,遂道:“借掌柜宝地,多有叨扰了。”“诶~面来咯!”伙计长长一声吆喝,端上来一碗银丝面。热气腾腾,上面还有几片鱼肉,也不知道沙漠里哪里弄来的鱼,他把这碗面放在杜梨面前。杜梨已经饿了,道了谢也不客气,摸索着去拿筷子。棠西雁心酸地叹了一口气,把手上那双擦了又擦的筷子塞到他手里,老实说道:“客人,用这个,其他的不干净,沙漠里水金贵,伙计们没认真洗。”他眼珠滴溜溜一转,“客人你先用,我去给你开间上房。”杜梨疑惑:“掌柜方才不是说没有房间?头有一片遮风瓦已是幸运,我不拘住哪里。”“哎呀,我的好客人,你这心眼怎么这么实。”棠西雁颇有些无奈,靠近杜梨耳边悄声说:“说没房间都是哄那些村佬的,我就看不惯他们满身蛮子气,客人你不一样,我就是睡在沙子窝里,也会把房间让给你的,你且等一等。”说完不等杜梨说什么,他转身招呼伙计给别的桌上包子,又走到柜台边开房间。“扫间上房,被褥给换新的,再烧支香把房间熏一熏,别有什么味道,然后再烧桶水,让人家洗个热水澡,去去乏”棠西雁吩咐。账房撇着眉毛,愁眉苦脸道:“当家的,大漠里水金贵你不是不知道,那一点水都让你早上洗澡洗没了,哪里还有别的水。”“水没了,去外面挑呀,要不就和路过的脚夫买一些,我们是干什么的?是开客栈的,开客栈就是要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没点主意,怎么做生意!”棠西雁恨铁不成钢地数落起来。杜梨朝他这边微微侧目,棠西雁赶紧奉献上一个谄媚的笑容。“当家的,我们是开黑店的,是要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没错,归西天,归老家,都是归,外面都说我们这是阎王的地盘,地府在这边招人,一招一个准,”账房一脸难以置信,实在没想到当家的今天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大胆地猜测:“这难道是什么大狍子?当家的,你有计谋?”棠西雁一个手刀劈在他头上,压低声音说:“什么大狍子,这种话这两天别说了,注意一下口德。”接着他狠狠一瞪周围摩拳擦掌的妖鬼,在柱子上放上一个灯碗。这是一个信号,表明这个店是我棠西雁的店,这个货是我棠西雁的货,你们谁敢动手,都要在心里掂量一百个过。周围那些不停瞟着杜梨的食客,赶紧把目光收回来,专心对付面前的包子。作者有话要说:嗨,有路过的靓妹子吗?☆、酒醉大漠黑茫,深处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愤怒咆哮。在无边的沙丘中,瓜州门客栈就像是一只万倾波涛中的小舟,仿佛随时都会被吞没。棠西雁提着一盏灯,叩响了杜梨的房门。杜梨没有开门,轻轻地说:“是谁?”棠西雁说:“是我。”吱哑一声,门开了,杜梨穿着和来时一样的装束,淡淡道:“棠掌柜,有何事?”棠西雁把灯放在桌子,侧耳听了听窗外的风声,道:“这风是越来越大了。”屋里有一盆炭火,杜梨坐在火炉边烤火,棠西雁拉了条凳子坐在他旁边,想起他才踏入客栈那刹那,就如黄沙灰颓中绽放的第一朵新雪,洁白晶莹,风骨清新。方才大堂里人多,现在单独看着他,棠西雁目光迷离,口干舌燥,一颗心简直都要随着火光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