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镜的还有胡杨锁骨下面那处纹身,此刻血痂早就掉了,创口周围也不再泛红。胡杨不好意思地摸着那块皮肤,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是大哥,还有组合留给我的纪念……对不起啊,各位,我们,没能红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推门进来的舒明池,下定决心似的对镜头说:“请大家多多支持我几个哥哥的烧烤店,他们那儿的烤鸭脚一定很好吃!还有,请大家支持……支持我和小八的个人活动,谢谢你们,我真的很感谢你们。”“cas已经解散了,今后只有舒明池和胡杨。”苹果娱乐大厦走出去两条街有家老茶馆,一群大爷穿着拖鞋提着鸟笼,一边儿抽旱烟一边儿唠嗑逗鸟玩。胡杨戴着鸭舌帽和大口罩,坐在藤椅上盯着大爷笼子里的画眉,嘬嘴学鸟叫。舒明池在对面看得无语,摸出一盒烟想抽,手却被胡杨打了一下。“禁止未成年人抽烟。”胡杨抢过烟盒自己收着,“刚成年几天你就抽?”舒明池不服气地顶回去:“谁16岁抽烟让我给你放风呢?”胡杨脸上发烧:“谁啊?这么没出息,怂蛋。”他还记得那时候八个人挤在一间挺小的宿舍里,连上厕所都要去楼道上的公厕。每次月初张成成就能收到家里汇来的钱,作为大哥,这人每次都会叫上几个弟弟上澡堂搓背去。舒明池是南方人,他不习惯这种澡堂子,胡杨就打满两桶水,两人一块儿在公厕里挤着洗澡洗头。小八长相很灵,每次皮肤一被水烫就泛红,哥几个私底下就喊他一声嫩皮小仙女儿。那时候几个半大孩子就在楼道里追着打,打完又抱在一起大笑,做着马上就会走红的梦。大哥说自己红了要给父母买房子,三哥说想找个网红谈恋爱,老六说前面几个没出息,拿到钱就该在北京买房买车。只有胡杨和舒明池从来不说愿望,有回胡杨偏过头去问舒明池:“小八,你没有愿望吗?”“我妈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那会儿舒明池偷偷拽着胡杨的袖口,踮脚贴在胡杨耳边说,“我就告诉你一个人,我想我们八个人一直在一起。”果不其然,舒明池他妈一语成谶,几兄弟分崩离析,但在一起的日子似乎就在昨天。胡杨不断往上拉口罩,但这东西太短,盖得住眼睛就盖不住下巴。“我没整明白,小八,”他仰头憋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你搞什么,舒明池,你想什么呢?给哥说说呗。”“谁知道。”舒明池撇过头,“怎么不去咖啡厅?我记得你说要请我喝星巴克。”胡杨当然记得,那些苦日子他一分一毫都不敢忘。要喝大杯,浓缩咖啡加三份儿,各种奶油、糖、甜点全都来一份,取到装在纸壳篓子里提着满街跑,装的跟个社会人似的。胡杨喉咙里干涩,连手上的淡茶都觉得难以下咽:“嫌茶淡啊……这儿没什么小姑娘,都是大爷,认不出咱俩。”“认不出你,我可没红。”舒明池从嘴里夹出一片茶叶放桌上,抿着嘴唇朝天上望:“哪儿有光啊胡杨?不过就快有了吧,咱俩又可以……”“不可以。”胡杨合上盖碗茶又重复了一边,“不可以,没了。”“你是铁了心要撇下我!”“高考准备好了吗?”“你就是要扔我一个人不管!”“放你妈的猪屁!老子是想让你拿个学历!”胡杨差点儿就把桌子给掀了,他的手都压到了桌边,看到舒明池满脸的眼泪又撤了力。“你是咱们团里最聪明的,”胡杨越说越哽咽,只能一拳捶在桌子上,吓得大爷的鸟撞笼子飞,“我就个高中学历,到哪儿人家都说我傻逼,想红只能靠卖,天天做什么白日梦呢?你,啧,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爹妈健在时间还长,你能靠真本事红的呀。”“我不在乎啊。”舒明池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答应我了,咱们再组合起来一定会有资源的,不仅能唱跳,还可以上剧拍海报,我们可以做很多当时都想不了的事情了,你不开心吗?胡杨!这不是大家一直都想要的吗?我还嫌自己成年晚了……”耳光的声音清脆,胡杨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下手了,他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宝贝的不行那个弟弟,小八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了红印。胡杨颓然坐下,捂着脸不想看舒明池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我在乎,我他妈在乎死了,我在乎!”“有什么用?算了吧胡杨,”舒明池把烟抢回来,抽出一根点上,烟雾呛得他眼泪一直流,“你滚吧,让我一个人坐会儿,反正今后也只有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