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说:“要想充实国库,不过开源节流,开源我不懂,节流不就是缩减开支!”
邹清许心想:这还靠点谱。
眼见无人再回答,邹清许转身,遥遥回应:“我有一计,可以把部分皇庄和勋贵的田地分给百姓,既能收获民心,也能增加税收,还能间接打击皇亲国戚的势力扩张。”
邹清许重拳出击,试问有谁不想分田地呢?
邹清许说完后,男子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敢问兄台大名?”
邹清许友好地答:“我是邹清许。”
他同时伸出一只手,按流程下一步他俩应该握个爪,但男子看着他伸出的手不为所动,甚至有些茫然。
邹清许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大徐。
他尴尬地将手下移,从果盘里捡起一个果子,笑眯眯地躲到一边。
乾阳宫里,香烟缭绕,宫里烧了地龙取暖,荣庆帝坐在软榻上,听着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吴贵给自己读着大臣们的奏章。
吴贵一边睨着荣庆帝的脸色一边念:“东宫,国之大本,宜早定国本——”
“好了,休息一下吧。”荣庆帝打断了吴贵,他面无波澜地转着手里的佛珠,声音低沉平静,“外面有动静,是不是来人了。”
吴贵吩咐身旁的内侍出去打探,他半蹲靠在荣庆帝脚边,帮荣庆帝捶打揉捏小腿,他觎着荣庆帝的脸色,荣庆帝眼底一片寡寂。
但吴贵知道,荣庆帝心里早已不爽。
他十几岁进宫,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全仰仗自己机警聪敏,极擅于察言观色,揣摩圣心,司礼监素有“第一署”之称,他担任的掌印太监又是其中的头一号,在内宦中权重望崇,地位显赫。
荣庆帝生性多疑,大位、大权和大政都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对哪个皇子继承大统之事从不着急,一直搁置,唯有百官成天操心。
门外有人通报,泰王来了。
泰王穿过金漆装饰的大柱,坐在青绿点金的楠木椅上,脚边摆着珍玩花卉。
荣庆帝挪了一下身子,泰王行礼后他抬眸扫了一眼,开口:“上次给你出的题想的怎么样了?”
泰王想到他在茶坊里听的建议,声音洪亮地说:“儿臣以为治国要知人,要安民,父皇一向知人善任,但如今朝官之中奢靡之风渐起,不如思变收缩,清查皇庄和勋贵庄田,补贴国库亏空,同时安抚民心。”
荣庆帝一下又一下把玩着手里的佛珠,额间的细纹似被悉数抚平,他给吴贵使了个眼色:“想必泰王一路过来也累了,给他端几盘茶点,宫里不是新来了一个点心师么,手艺不错。”
吴贵心领神会,不一会儿端来一桌点心和茶饮,供泰王挑选。
荣庆帝看着规规矩矩不苟言笑的泰王:“这主意是你想的?”
泰王忙站起回答:“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这主意是翰林院编修邹清许提议的。”
泰王奉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信条,他不像锦王结交大臣,而是常常出去出游,结交名人志士,与士子讨论天下大事,去茶坊时,刚好邂逅了邹清许。
“朕殿试的时候考过他,有点印象。”荣庆帝再次挪了挪身子,他停止拨动手里的佛珠,扭头对吴贵说:“一会儿把内阁的几位大臣召来,朕有事和他们商量。”
不久之后,轰轰烈烈的新政开始了,清查土地、还田于民的举措损害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不少藩王纷纷上书陈情,荣庆帝一律不搭理,将勘查权全部下放给手底下的大臣,让他们放手去干,自己则去西郊的行宫休养。
世家大族伤筋动骨,朝堂上为此吵得天翻地覆,有人为民请命,有人是勋贵的傀儡,荣庆帝从不埋没任何一种声音,也不打击任何一个党派。
有人打架,才需要裁判,有人内耗,他的地位才能独尊。
风雨欲来,荣庆帝将矛头扔给提出这项提议的泰王,无端将锅甩给了儿子,后面心里过意不去,又放出消息,为泰王提出此项建议的人是翰林院编修邹清许。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虽说邹清许并不无辜,但针对他的污蔑弹劾和打击报复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邹清许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家里,到处都是看他不顺眼的人,他真担心哪天半路冒出个杀手,直接送他再次上路。
令他感到庆幸的是,没想到这些人还是走流程的,他们上疏弹劾,甚至污蔑邹清许,如果不是邹清许自身够硬,平日里一心为公,正直耿介,早被告倒了。
然而每天一睁眼便是需要应付的弹劾让邹清许非常心烦,有人弹劾就有人查,明里暗里好几拨人像洪水一样涌过来,邹清许都快麻了。
这日,他刚走到家门口的小巷,凑了个热闹,谁料目睹了某位熟人的英雄救美。
一位醉汉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自己妻子,被沈时钊管了闲事。
邹清许在人群中为他拍手叫好,分外捧场,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和沈时钊那双冷漠漂亮的眼睛对上时,才突然回过神来。
沈时钊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查他!
沈时钊——不是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