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回说快了。一个婆子进来,刘氏眼睛瞪大,厉声让人都下去,问她。“妥了?”婆子点点头,附到她耳边道:“老奴亲眼看着她跟两个男子走了,那两个男子,贼眉鼠目遮遮掩掩,定不是好人……”刘氏一颗心沉下土里,砸起莫名滋味的尘埃,尘埃——尚不能落定。“确定出城了?”婆子道:“没法跟了,那两人一看便不是正经人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无论怎样,是不能回来了,大……她不记路,更不记人……”只要府里不去找,她还能自个儿回来?外头更没人认识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刘氏缓缓吐了口气:“嬷嬷,我也是没办法对不对?我这心啊——”她按着心口,眼里酝酿,用力抖动,始终没能掉下一滴泪来。“夫人,这些年您已经很对得起她,说句不好听的,换到别人家,那样的,不可能让她活着长大……您太苦了,您也是为了这个家,该着您享福了……眼见府里日后富贵,哥儿姐儿长大要说亲……都是为了这个家……”“对,我是为了大家好,就当她报我一场恩。”刘氏如此说服自己,再次确认:“真不会回来了?”婆子点头:“不会,不会。”心里道,既然这么怕人回来,已然狠心何不不更狠心一些,干脆把人……岂不是更干净?说句不好听的,凭那位的“人才”,走哪哪都是死路一条。死在府里,为着骨肉亲情,薄棺还是有一口的。死在外头,只能丢乱坟岗喂野狗的下场,那位肉可多……两人各自寻思,外头响起略重的脚步声。是昌平伯袁英回来了。刘氏一个眼色,婆子退到墙边往门边退。昌平伯自己掀帘子进来,目光滑过婆子仿若未见,脸上少表情的平静。刘氏吩咐人打水,亲自伺候他擦脸擦手换了家常衣裳,坐下,桌上热气腾腾的早点,人都退下去,只剩两人。刘氏开了口:“老爷,家里出事了——”昌平伯没动筷,含糊一声。刘氏松松嗓子:“那个丫头,昨晚自己跑出去看灯,找不见了。”昌平伯平静道:“下人去找了吗?”“找了,没找到。”昌平伯再平静道:“不必找了。”刘氏不知是点头还是低头,垂着脸一时没说话。昌平伯道:“一个庶女罢了,族谱上没记名的,找回来也是污伯府的名声。”刘氏抬头,眼里已然平静:“是。”昌平伯点点头,道:“府里事多,你多费心,孩子们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刘氏懂他意思:“老爷说的对,我正打算带媛丫头去金楼再做些首饰,衣裳也要做两件,她要参加长公主的秋菊宴的。”“这些事你一直操持的很好,媛丫头是伯府的嫡长女,她的婚事,一定不能低。”两人对视,同时看到对方眼里划过的异彩,心有灵犀。刘氏一笑:“是,老爷放心,我心里有成算的。”伯府里少了个胖姑娘,并未有谁在意,毕竟,当初人在的时候也跟不存在一样。不是吗?便是日日服侍在跟前的人也在一夜之间忘了旧主只有新主。郝灵张开眼,日光洒满床,晒得她……皮疼。身体已经完美契合,在灵魂的影响下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比如,比普通人感知要灵敏些,对光,对热,对温度和空气。能攫取到的记忆也完全消化理解,原主经历的,听到的,看到的,以为没听到实际听到的,以为没看到实际看到的,那些以为遗忘和忽略的场景,其实全被大脑忠实的记录下来,方便了郝灵。她躺着揉了揉脑袋,肠胃里响起咕噜噜的声响。饿。艰难的起身,第一时间想找镜子。那个可怜的孩子不敢照镜子,她都不知道这具身体长什么样,肯定不是灵魂的模样。屋门吱呀拉开,郝灵迈过门槛,所以为什么门口非得安一块木板,门板垂到地它不好吗?这个世界非得为难胖子吗?郝灵站在门前洒望,眼前的院子真是简单,墙是墙,地是地,屋是屋,别的再没有的。面积……不如她别墅的草皮大,布置……没什么布置。她迈步直接往正屋去,大白天的,屋门关着。她叩了叩门,才待喊婆婆,门内苍老的声音喊进来。她推门进去,这里应该是客厅了,对面靠窗是一张低矮宽大的榻,比她的床还要宽还要大,师婆婆就在上面坐着,手下一张小方桌,仍旧穿着黑袍子,帽檐低低看不见脸。郝灵看向方桌另一边,看看桌的高度和塌的高度,再看师婆婆,黑袍宽大,仍能看出她是盘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