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鹿啾啾扭头去看的时候,发觉纪沉江还是紧闭着眼的。鹿啾啾只好再陪着坐。他陪着陪着就倦了,干脆转头把床上的枕头和被子一起扯下来,倒在了地上跟纪沉江并排躺着。反正到时候纪沉江醒了,他就说是纪沉江死拉着他不松手,纪沉江理亏,大概不会动手吧。鹿啾啾就这么找了个好角度,趴下去休息了。他趴下来的时候,纪沉江的眼皮颤了颤。身体和灵魂像是被短暂分开了一样,身体还停留在现实中,还能感受到别人的搀扶、触碰,有人接住了他,用身体垫在他的下面。耳朵还能听见细碎的声音,能感受到别人的打量,带着温度的手指擦过他的肌肤,他听见有人在他旁边碎碎念。“纪沉江?你醒了吗。”“松松手,我要走了。”“真是好多伤。”他的灵魂却被扯到了多年以前,跌进了过去的回忆里,他的一半在挣扎,另一半却已经沉溺,他以为他又要逐渐溺死在那些褪色的血腥里,直到黄昏才能独自转醒,却又一直沉不下去。有一道声音一直绕着他,缠着他,孜孜不倦,喋喋不休。最开始还像是在和他聊天,后来就成了自言自语,从他得到了一个新吉他说到今天吃的菜很好吃,从床褥很软说到他不会玩开机的笔记本,叭叭了一大通之后,似乎是累了,对方用屁股顶了他两下,挪出了个舒坦的地方,还轻轻地蹭了两下调整姿势。顺带也大发善心的把被子裹到了纪沉江的身上。淮淮可是个好小孩儿,不记仇又善良,才不会像是纪沉江一样呢。浅浅的呼吸喷洒在纪沉江的胳膊上,那道呼吸清浅的像是小动物一样,细细软软,偶尔还会发出一点不太舒服的哼唧声,一直绕在纪沉江的四周。纪沉江觉得自己像是被某种轻柔的力量包裹,他一直紧蹙的眉头稍稍缓开,握着鹿啾啾手臂的手却没松开过。纪沉江醒过来时,天边已经大亮了。他居然跟鹿啾啾就这样睡了一整晚。纪沉江刚醒过来,头脑还有些昏沉——昨夜宿醉,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栋小别墅里,他跟一群狐朋狗友一起灌着喝,喝多了,然后就不记得了。他怎么回家了?纪沉江记不得了。他还记得以前宿醉醒来的时候,身上都裹着浓烈的酒气,不知道躺在别墅二层的那间房里,经久不散的烟味儿刺着他的鼻腔,身上是出了又干、干了又出的热汗,整个人都疲惫不堪。只是这次醒来,却觉得周身清爽,像是困倦的人补了长长的一觉一样,身子里都带着一股勃勃的劲儿,他周身都裹着被,暖的不行。还有一道软绵绵、热乎乎的身体紧挨着他的腰。纪沉江怔了一瞬,垂眸去看身侧,正看见鹿啾啾的侧脸。鹿啾啾睡得像是个裹着小被子晒太阳的小狗勾,蠢兮兮傻乎乎,侧着小脸蛋,撅着屁股半跪着,一半的脸埋在他的身体下,另一半脸露出来,压着的脸蛋鼓出来一块肉,把粉唇挤得微张,长长的眼睫毛卷着,又弄又密。他睡得憨香,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滚到了纪沉江的獠牙之下。纪沉江的眉头紧紧地蹙起来。他的手臂一动,才发现鹿啾啾牢牢地抱着他的胳膊。温热的重量从手臂上传来,鹿啾啾半睡半醒间用自己的脸蛋蹭了蹭纪沉江的手臂,恋恋不舍似得把脸贴过去。他就像是奶狗亲近主人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纪沉江的怀里。纪沉江盯着他的头顶,最开始都没认出来这张脸是谁,等过了几秒,理智重回脑海,他才后知后觉的舔了舔发干的唇。显然,就是这个杂种把他拖进来,还陪了他这么久。纪沉江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鹿啾啾当时站在别墅门口,一脸忐忑,但还是挤出来笑容,脆生生的喊哥哥的画面。纪沉江嗤笑一声。果然是纪远天能生出来的东西,把“耍巧卖乖”学到了极致,你踢他一脚,他一会儿还要来粘着你,不怕死一样伸出舌头来舔你的手背。下一秒,纪沉江的肩膀一用力,手臂被强抽出来了。鹿啾啾的身体被带的跟着翻了个身,人都翻身了居然还没醒,睡得呼呼的。纪沉江冷着脸往门口走。纪沉江推门的时候,恰好撞见门外有人进来,俩人两两停步,对方有些惊喜:“大少爷,您回来啦?”是家里的老保姆。纪沉江点头,转身,关门,步履稍缓的往外走。他头脑还有些昏沉,步伐也算不上快,兴许是因为那杂种陪了他一晚上的缘故,所以纪沉江难得的做了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