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彦麟轻抚她的脸,神色竟显得凝重,“十九娘,对不住了,我得离京一趟。”苏星回微愣。在他开口解释前,她已不管不顾,猛地撞进他怀里,“不,你不能去。圣人要让三王入阁,你若是走了,吴王必然会被掣肘,你为之付出的一切定然付诸东流。”作者有话说:所以,我们三郎要怎么才能真正脱离原生家庭。“谁和你说的?”裴彦麟震骇不已。苏星回从他胸前离开,“裕安公主亲口告诉我的。她确信无误。”裴彦麟小心翼翼看了眼门。门窗闭着,光线昏暗。被撞到的胸口还有些发疼,他一只手拢着苏星回走向里间。卧寝里漆黑,找到火折,他亲手点上缠枝银灯。一簇火光升起,跃入两人的眼瞳。苏星回紧张地望着他,“三郎。”“为何她要跟你说起这些?”这是裴彦麟想不明白的地方,“圣人多日不曾召见过三王,昨日公主请旨开设斋宴……为人子女,为母祈愿是人之常情。但贵为公主,不参与朝务,没道理回避。”以裴彦麟对政治的洞察程度,应该不难猜到,这其中估计另有隐情。如果不是裕安亲口说,苏星回也根本不会将她和争嫡联系起来。毕竟在这之前,于外人眼中,裕安公主仅是一位深受帝宠、坐拥财富的天之骄女,从未插手决策过任何朝务,和储位隔着天堑。“如果说……我也是做一个假设。”苏星回目光闪烁,“有没有可能,她意在青宫?”裴彦麟看过来,和她双目相对。视线若有所思地在她面上停留,紧接着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苏星回尴尬地笑了笑,“你也不信的吧。其实我也不怎么信。”最后一句,更像呓语。有一瞬间她也觉得,裕安的妄想出现在梦里,或许更合理。苏星回微微失神,忽听他道:“不无可能。温泉宫哗变,公主临危不惧,绝非是等闲之人。”裴彦麟赞赏了裕安的能力。沉稳而闲适地走了过来,朝苏星回低头。阴影落在苏星回半边脸颊,他将她的惊慌和无措收进了眼底,“所以,公主向你许诺了什么?”苏星回怔然,“你怎么……”看出来的。在看到裴彦麟得逞的笑,她才后知后觉地噤了声,不敢置信道:“裴彦麟,你竟敢诓我话。”她攥拳捶向他的胸口,被裴彦麟一把捏住。他“噗嗤”一笑,“苏星回,该有点长劲了。内禁是替圣人办差的地方,没人会时时提醒你,要是办砸了事,谁能救你。”他无奈叹息。“我知道。我只是对你不设防罢了。”苏星回狡辩着收回手。她道:“公主没有允诺过我,可我没来由地想信任她。她的提议,对我而言很诱人,因为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出路了。”温泉宫之乱后,公主事事都亲历亲为,善后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广受赞誉。裴彦麟身在其中,大有感触。但当初不曾往那上头想,此时此刻联系起来,未免不叫人惊奇。他心下思索着苏星回的话,抬手扶在她后背。“你可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裴彦麟一五一十地交代道,“朝中有人密奏告劾范阳卢氏,淮南道按察使豆卢骍有窝藏主谋的嫌疑。圣人命我亲自前往淮南道,推鞫豆卢骍。”苏星回蓦地惊住,“豆卢骍正是宁平县主生父的同母弟。因他是公主姻亲,不涉政务,圣人才委以监察的重任。”此事可能让圣人起了疑心,怀疑公主表面安分守己,实则背地暗涉朝堂,结党营私。难怪离开时公主神色不安,想必是知道了此事。苏星回张了张口。不知裴彦麟在想什么,对着银灯默默出神。她很想劝他脱离吴王,可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裴彦麟为吴王蹉跎了近半生,不只有血缘亲情,还有利益牵扯,那些东西一时半会无法算清。如果他突然抽身,反而要惹人猜疑,甚至失去裴家的助力,成为众矢之的。在这个党羽相争的朝堂,没有世家和朋党作后盾,他会比现在更加如履薄冰。这也是她犹疑不定,无法答应裕安公主的缘故。苏星回握了握手心。虽说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还是暗自松了口气。裴彦麟在琉璃长榻躺了下来,她挨着榻沿坐过去,“什么时候动身?”“天亮就走。”他观望屋顶片刻,见她容色平静,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裴彦麟歪了歪头,把她揉进怀里,亲吻她的眉眼,“我让谢荣留在你身边。他武艺高超,应变灵活,是个不错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