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默斯通透聪慧,战术上从不出错,但与队员相处过于温和,缺乏威严,需要有人为他背书。比安奇的勇武足以服衆,但过于自负,原本他们将他列为左膀右臂培养,银行家的死让他失去了这个机会。其余的年轻男孩,如弗朗西斯之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再说下去,我都怀疑他给你天大的好处了。”
皮肖塔举起双手,承认道:“我确实是有私心。”
“本来说好的,让我来展览会帮忙,代替图里拉拉赞助、跑跑人情,等会议结束我就回北部。可现在这局面,赫耳墨斯和吉里安诺闹起来,我看我这个三号人物是走不脱咯。”
艾波洛妮亚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对自己的定位很精準。”
西装革履的青年直摇头。
“我安逸惯了,只想和商人们吃饭喝酒,衣着光鲜地参加聚会,当然,还有和各式各样的姑娘喝酒跳舞。”皮肖塔叹气道,“巴勒莫的局势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实在是害怕了。”
眼前的青年,半长的卷发垂于耳际,女孩般秀气的脸庞并不柔弱,留着两撇标志性的小胡子。他的身上一直有种孤注一掷的残酷的气质。
艾波洛妮亚已经很久没有仔细打量他,到了这时候她才惊讶地发觉,那双历来炯炯有神的眼睛竟然染上了恐惧和疲惫。
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人类的本能,当初安排他去做生意时,艾波洛妮亚就想到过这一天。因而她只说:“也不是我能掌控的,局势瞬息万变,我们需要你,阿奴帕斯。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她的眼神是平静的,并非胜券在握,仅是一种无惧风雨的笃定与自信。站在门厅的辉光里,犹如一面踔厉的旗帜。
皮肖塔心知没有吉里安诺和艾波洛妮亚在后方的支持和搏杀,他所谓的生意比浪花还脆弱,轻而易举化为泡影。
直视那双棕中带紫的眼睛,他只认真说:“所以,我想让迈克尔参与进来,多一重助力,多一分胜算。”
一改云淡风轻,艾波洛妮亚别开眼,视线落在门厅上方的水晶灯,黄铜卷叶的灯枝如藤蔓般细密交错,流光溢彩的灯盏,仿佛一场永不散席的美梦。
掌心依稀残存某人大手握住的触感,她只淡淡反问了一句,“如果你遇到了心爱的姑娘,你会让她参与进来吗?”
皮肖塔一怔,陷入沉默。
柏油铺就的道路平稳顺滑,两侧路灯几乎连成白线,不断向后飞过。
迈克尔向后看去,巨大巍峨的城堡快速隐没于黑暗。
车内一片昏暗,浅淡的光线勾勒轮廓。吉利安诺亲热地拍了拍美国人的大腿:“我很高兴今天能看到你。”
“哦?”
这位□□继承人误以为艾波洛尼亚邀请了迈克尔,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开玩笑道:“艾波可从未和男人跳过舞。我们确实可以讨论嫁妆了。”
心里却不以为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他们从事的工作是在刀尖起舞。一旦出事,根据缄默原则,不知情的家人将被视作平民放过。艾波只会像对待父母兄弟一般,用谎言编织起一座安全的港湾,保护她的丈夫。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这个美国人像道具般被摆弄。
迈克尔半真半假地说:“图里,虽然这麽说实在丢人,但我无法确认她是否真心喜欢我、真心想要嫁给我。”
吉利安诺并不擅长撒谎,只能迂回地安慰:“她看你的眼神,就和西多尼亚看我时一样。你应该能理解,被她那水汪汪的眼睛一瞅,我恨不得连心都剖出来。”
“确实。”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女孩的笑颜,当她对他笑时,他的灵魂都会下意识蜷缩起来。
但随即,那张老迈丑陋的脸如附骨之蛆般出现,黑暗中,迈克尔脸上的笑意消弭殆尽,他不动声色地问:“除了维太里先生,在婚礼之前,我还需要征求其他长辈的同意吗?”
吉里安诺大咧咧地说:“不用。”
车外是平稳行驶的呼呼风声,偶尔有一两只飞虫撞上挡风玻璃,化作一滩虫泥。
“是吗?”在这样的环境里,迈克尔的声音格外沉静,他解释道,“艾波说赫耳墨斯是她的导师,我想他在艾波洛妮亚心里应该是很重要的存在,便也想征求他的同意。”
“我知道你和赫耳墨斯的龃龉是迷惑克罗切的手段。他是你的军师,他是怎麽样的性格?我需要準备些什麽东西讨好他?”
“哈哈。不用特意準备,赫耳墨斯已经非常喜欢你了。”吉里安诺干巴巴,“只要艾波同意了,赫耳墨斯就会同意的。”
而后,像是想起什麽,他忽然变得谨慎,又补充道:“我是说赫尔墨斯和艾波洛尼亚有特殊的羁绊,他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原来如此。”
无稽之谈。如果尊重她的意愿就不会突然要求他们订婚。在展览会之前,艾波没有要和他结婚的想法。呵,她不过是对那老头言听计从,甚至能放弃主观意愿。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些微颤抖,迈克尔压制住内心涌现的、寒冰般的戾气。语调冷静又友善地向吉里安诺说起想要帮忙的想法。
吉里安诺有些意外,但并未反对。稍加思考,他忽然问:“你父亲是唐柯里昂?”
“不错。”
“你觉得西西里的黑手党和你父亲有什麽区别?”
迈克尔回忆塔查医生给他讲的那些□□故事,说道:“唯一的区别是我父亲的手段更为温和,他靠权势勒索平民。这里的黑手党靠枪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