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能有你半分稳重,伯父也就放心了。你就看在伯父的面子上,多劝他两句。”事实上,于父说的话不止这些,总之是夸得楚然处处都好,对自己儿子又嫌弃这又嫌弃那的,虽然他心里自然不是这么想,说的大多是些场面话,但话里话外透露的一样信息总是没错的。于粲要订婚了。于父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楚然一句都没听见。单单开头那句“订婚”两个字就足以让他头脑里嗡的一声,振聋发聩,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像僵死的树桩一样笔直地栽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喉咙都瞬时失声,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想说,我一点都不知道于粲订婚的事情,他一句都没有和我说过!他想问于父,订婚……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于粲又是什么时候同意的?但是最终,他只是愣了半晌之后,转头应下来:“伯父,我知道了。”说完他就匆匆地上楼去,再也没有下过楼。这大概是楚然最失礼的一次,和人说话甚至都不曾整张脸转过去。如果他有回过身来答于父的话,那么所有人都会看到此刻楚然的脸上毫无血色,呈现几乎接近病态的苍白。07现实,确实是楚然一直以来有意无意回避掉不想考虑的问题。这条路太难走,道德伦理、世俗眼光、流言蜚语等等等等,要面对的实在是太多了。无奈他本就是个理性而现实的人,所以常常怕自己静下心来细想,就没有勇气和于粲继续走下去。可是每次,当于粲看到他的时候,脸上就会绽开灿烂的笑,笑容那样真实地印到眼睛里去,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蛊住他的所有理智,继而驱使他陷入一个甜暖的美梦里,半点儿都不想要清醒,不想要离开。所以楚然索性逃避,逃避很久,不敢想。他知道,在最初是自己头脑一热答应了于粲的追求,但这不代表他不在乎这段感情。相反,他很在意,也是认真的想和于粲在一起,所以才会答应。至于那些什么身份、地位、性别的问题,楚然放纵自己躲了五年,只是想要和于粲继续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当然,他还留存着理智,知道终有一天是要面对这些问题的,而他也在努力的积攒勇气,希望未来他可以和于粲一起去面对,手牵手度过所有难关。平时,楚然便不是太擅长表达自己的人,分析起工作来或许还条理有序井井有条,在感情上却不善言辞。所以他从来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但至少,他很清楚自己心里要的是什么。哪怕身败名裂,至少在一起。这五年的时光里,楚然设想过很多次这一天的到来。在一边甜蜜,一边担忧的日子里,他想象到千万种结果,唯独没有眼下这种——于粲要订婚了,而且瞒着他。对他来说,不论如何,让这段感情蒙上阴霾的现实一面,都不该以于粲要订婚作为序幕拉开,这是他不能够想象的无比糟糕的开始。那天,在楚宅吃过饭回家后,楚然就和于粲吵架了。准确地说,是楚然心里闷着火,所以“无缘无故”地和于粲冷战了。吃过晚饭后时间不是很早,等楚然开车回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带着一身疲惫打开家门,看到于粲。于粲正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他回来。听到玄关处的动静,男人转头看过来,恰好和楚然对视,一边笑着叫他:“回来了?”然而这一看,于粲就是一怔。只见楚然脸色很不好,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以后,又转过去背对着换下鞋子。“怎么了,然然?回去吃饭不开心?”于粲不解,关心地放下手里的遥控器走向楚然,从身后搂住他。楚然才听到脚步声,紧接着就感受到那人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围,动作顿了一下。于粲他爸的叮嘱忽然就在耳边响了起来。从前腻歪在一起满心欢喜,如今只觉这股气息像尖针,密密麻麻从背后刺向他。等到换好鞋子,他才在男人怀中转过身去,看着他,视线对上于粲的。随即,楚然抬起手,先后推开于粲圈住他的两只手。于粲察觉出楚然的抗拒,被推得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霎时淡去几分,但嘴上他还是问:“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楚然沉默了一下,语气是不同以往的陌生和冷淡:“于粲,我现在很累,不想见到你。”其实他想问问于粲,有没有话要跟他说。也不知道,如果他问了,于粲会不会告诉他订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