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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这个法术胡砂认得，当时梼杌在桃源山作乱，穷桃源山并着芳准数人之力，才使出了这个太阿之术，将梼杌重伤。芳准果然有些愕然，将莫名拦腰一提，闪身让过。凤仪似乎也并没有杀他的打算，瞬间便收了太阿之术，那些巨大的刀枪霎时消失，只留满地疮痍，凹凸不平的地面仿佛在诉说着方才太阿之术的霸道。芳准将莫名轻轻放在角落里，起身道：&ldo;原来如此，你成魔了，凤仪。&rdo;胡砂怔怔地看着凤仪，看着他血红的双眼、火焰般的头发，如今那熟悉并且亲切的脸庞看着极其陌生，像是从来没见过一般。她突然想起当日在枫林，道童和自己说，青灵真君曾将一个年轻人带来海内十洲，送入仙山令其感化，谁想他忤逆不堪，藐视天地，自甘堕入魔道。入魔的人，死后灰飞烟灭，没有轮回。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个人是谁。&ldo;二师兄，什么你的朋友……其实，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对不对？&rdo;胡砂问得很小声，她哭了。凤仪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十指尖尖，指甲像被墨染过似的漆黑。他说：&ldo;以前的事，我已经都忘了。不必再说。&rdo;譬如刚到海内十洲时的恐惧；生活没有一处习惯的茫然；因着身份特殊，被收入师门时，众人异样的眼光；以及初时见到青灵真君，满怀希望最后变作绝望的心境……都忘了。胡砂颤声道：&ldo;那你也是和我一个地方的，你……你家在哪里？二师兄，你要找水琉琴，也是为了回家？&rdo;凤仪冷笑道：&ldo;回什么家？都过去五十年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家？&rdo;胡砂不由哑然。五十年，不过是仙人们谈笑喝茶的几个聚会，在凡人却已是沧海桑田了。他又道：&ldo;我也早已忘记什么家，回不回去，我都是这样了，并不重要。对我来说，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取得水琉琴，将青灵真君那老狗亲手斩成碎末，好教那些东西们知道，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rdo;说着，他又笑了一声。胡砂垂头半晌，忽然低声道：&ldo;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兔子。&rdo;凤仪静静望着她，轻声道：&ldo;你不是兔子，你只是一颗看都不用看的灰尘，随手就可以拂掉。他们要你来，你就得来，要你死，你也乖乖地死。你这样活着，大约也幸福满足得很。&rdo;不是这样的！她立即就要反驳，然而一肚子道理却又不知怎么说，只急得满头大汗。凤仪傲然道：&ldo;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幸福，我不想骗自己，闭着眼睛被人丢块骨头就觉得心安理得。我便是成了魔，也比他们要清白许多。&rdo;芳准摇了摇头，淡道：&ldo;为何成魔？你是怪我没有照料好你？没能让你在这里过得快活？&rdo;凤仪长叹一声，神色渐渐变得柔和，声音也温柔了一些：&ldo;师父，您和师兄待我很好，我也真的想过要留在这里，忘记过往，努力修行，做一个逍遥的仙人。可是有人容不得我努力。成仙成魔，对我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我剩下的一切，只有你们谓之的邪恶。&rdo;他疲惫地在额上揉了两下，身上流窜的血红之光渐渐收敛了下去，火焰般的头发也变回了漆黑。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手扶在墙壁上，轻轻说了一句：&ldo;抱歉，因你阻碍我，所以你得去死。&rdo;通往前殿的过道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个巨人在缓缓朝这里逼近。胡砂不由微微一颤，忽觉肩上被人按了一下，芳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ldo;你过来，照顾这孩子。&rdo;她被人一提一掷，不由自主飞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莫名身边。他上半身的致命重伤基本已经痊愈，然而从腰往下还是血迹斑斑，气若游丝的，只剩半条命挂在那里。她急忙从腰后的小皮囊里取出绷带、药粉，然而莫名身上伤口太多，根本不知如何下手是好。她只觉内心如焚，眼前一片血雾般的模糊。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殿前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却是先前被凤仪用法术冻结住的穷奇。它收了翅膀，缓缓走过来，昂首扫视一番，笑道：&ldo;嗅到血腥味！好香！&rdo;忽然见到芳准，它又是一愣，&ldo;居然还有个仙人！今日当真是大丰收！&rdo;凤仪靠在墙上，以手撑额，低声道：&ldo;把他吃了，岂不是更好？&rdo;穷奇转着眼珠子瞪了他半晌，怒道：&ldo;就是你！方才用术把老子冻住！老子要吃也先吃你！&rdo;凤仪笑了笑：&ldo;你先吃他吧。因我做了件对不起他的事，不想见到他呢。你替我把他吃了，回头我找一千个人过来供奉你。&rdo;穷奇不怒反喜，哈哈笑道：&ldo;很好！你这样说话的人我喜欢！一千人不够，我要两千人！&rdo;凤仪微微颔首：&ldo;一千两百人，不同意就算了，我自己动手收拾他。&rdo;穷奇一跃而起，当头朝芳准扑下，一面大叫道：&ldo;一千两百就一千两百！待我先把这仙人吃了！&rdo;芳准急急念咒，一时间殿顶落下无数牛毫般细小的银针，锐利至极，穷奇在半空左避右闪，还是被扎中了后背眼睛，痛得大声嘶吼，背上一根翅膀陡然伸长，直直朝芳准刷过来。他不敢硬接，瞬间移动身躯，绕到胡砂身后，低声道：&ldo;带着他，快去角落！&rdo;胡砂眼见穷奇冲了过来，吓得不敢说话，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抓起莫名的前襟就将他背了起来，头也不敢回，飞奔到角落暗处。这时再看，芳准又使出了小太阿之术，满殿飘得都是密密麻麻的银针，穷奇躲无可躲，急得抓耳挠腮，吼叫不休。芳准笑道：&ldo;人说穷奇邪恶，只帮坏人，专吃好人。但我看你只有这怪里怪气的性子挺可爱，身手却差梼杌多矣。&rdo;穷奇登时大怒，也不说话，背上两根翅膀忽地长了老长，弯曲起来，像两只巨大的胳膊，朝他环抱过来。芳准正要躲开，忽听胡砂惊叫一声，他心中一震，身体已被穷奇抱住。&ldo;哈哈！这下如何？&rdo;穷奇得意扬扬，摇头晃脑的。芳准没理他，回头一看，却见角落处除了胡砂与莫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道童，粉妆玉琢的，半浮在空中，面无表情地垂头看他俩。是青灵真君的人。芳准眉头微微一皱，正要使力从桎梏中脱开，忽觉眼前人影一花，凤仪不声不响地立在了面前，手里握着那把通体漆黑的短刀，轻轻抵在他脖子上。&ldo;最好别动。&rdo;他低声说着。芳准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却说胡砂眼见青灵真君的道童突然出现在面前，第一反应便是将莫名护在身后，仰头直视道童，大声道：&ldo;你……你回去吧！那个水琉琴，我是不会取的！你们明知道水琉琴会把人杀死，还叫那么多人来拿，太过分了！如果想要，为什么不自己取？&rdo;那道童居高临下淡淡看着她，又转头看了看凤仪，眉头一皱，发出一个哼声：&ldo;看来真君还是太仁慈了，几次三番给你警告，让你不要与此人在一处，你却不听。今日这般猖狂，原来是仗着有人帮你，不知死活的东西！&rdo;胡砂皱眉道：&ldo;什么警告？让我做那些噩梦，在海上遇到妖怪就是警告？有话为什么不对我直说，只会背后鬼鬼祟祟的！你们到底是神仙，还是小偷？&rdo;道童不愿听她斥责，只望着凤仪，冷道：&ldo;你如今胆大包天，明目张胆与真君作对了，以后可要做好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准备！&rdo;凤仪淡淡一笑，并不说话。胡砂还要再说，忽听莫名呻吟了一声，似是要醒过来的模样，她急忙俯身扶住他的肩膀，柔声道：&ldo;莫名大哥，你别动，伤还没包扎好呢。&rdo;他喃喃道：&ldo;我……好像听见了仙使的声音……是真君来了吗？&rdo;胡砂鼻子一酸，低声道：&ldo;青灵真君没来，是他身边的道童来了。&rdo;莫名急忙挣扎着起身，果然见道童浮在面前，他激动难抑，扑上去便抱住他的脚，颤声道：&ldo;仙使大人！小人已找到了水琉琴！只是由于特殊缘故，不能用手触摸，反而受伤严重。求真君怜悯，送小人回家！&rdo;道童冷冷看着他，沉声道：&ldo;你不能取得水琉琴，可见半丝诚意也无，还说什么怜悯？&rdo;莫名急道：&ldo;小人怎会没有诚意？小人日夜不敢稍停，四处奔波，为真君寻找两件神器，如今土堰鼓已为真君所得，水琉琴也近在眼前，小人更因此弄得重伤，怎么能说没有诚意？&rdo;道童叹了一声：&ldo;你既说你有诚意，那么便当着我的面，将水琉琴取来双手奉上，我自然会求真君送你回去，如何？&rdo;莫名低头看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腿上还有许多血洞在汩汩往外流血，他凄声道：&ldo;仙使不曾见小人身上的重伤？都是因为取水琉琴所得，想来那神器是天神之物，圣洁无比，凡人实在触摸不得。还求仙使怜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