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那个叫含玉的,生的儿子满月了,还得了宫里太后娘娘的赏,愈发叫人嫉恨。钱氏就不一样了。孙旭尘的小妾不争气,先后生了两个女儿,就再没了动静。若女儿养大了,也就罢了。不是还有个孙太后在前头么?等年纪到了送进宫,也能让他们三房扬眉吐气,有个依傍。可偏偏这两个女儿,一个才出生就夭折,另一个,养到七岁上,生了一病,也没了。所以钱氏在他面前,一直也抬不起头来。见钱氏不说话,孙旭尘更是一股脑朝她头上撒气:“还不快去!磨磨蹭蹭的,是要等我死了,没人替我摔盆才肯去么!”钱氏唯唯诺诺站起身,一步一回头,朝着屋外走了。一路上她仍犹豫,走得慢慢的,只希望今日李氏有事不在屋里才好。可惜天不遂人愿,到了李氏的院子,守门的小丫鬟见是钱氏,忙进去通禀:“三奶奶来了。”只见李氏从屋里迎出来,对着钱氏亲亲热热:“三婶怎么有空来了?”钱氏讪讪笑道:“闲着无事,就来找你说说话儿。”李氏将她迎入屋:“正巧,嬷嬷才哄着永时睡了,这会儿我也没事。三婶来找我说话,我也高兴。”钱氏偏头一望,果然见次间里,奶嬷嬷侧坐在炕上,身边就是熟睡的小婴儿。她转回头,随口应道:“正是呢。说说话,说说话……”小丫鬟奉上热茶,钱氏端在手里,轻轻吹了几口,想着要如何开口。只听李氏道:“前些日子,我回绝了三婶的事,心里过意不去。现在三婶来了,正巧丫鬟点数了我的首饰。若三婶不嫌弃,拿一套我的头面去,好歹也能换个几百两银钱。”钱氏一愣,又立刻气愤起来。这李氏真是装得够够的!叔叔纳小妾,却拿侄媳妇的首饰去当钱。就算李氏肯,难道他们还能真的伸手拿么?没得叫人背地里嚼舌根,看不起。思及此处,钱氏的脸色也不好了,僵笑着道:“这倒不用了。我回去说了你叔叔一顿,他便也知道该体谅家里。只是你也晓得,你叔叔那几个小妾,没一个肚子争气的。因此还是得找个合适的,为咱们三房留个后。”李氏一面点头听着,一面在心里暗笑。“说了你叔叔一顿”?这钱氏家里权势比不得孙家,又没个孩子依傍,平日里孙旭尘说一,绝不敢说二,这会儿竟敢说他一顿了?但李氏也不揭穿,只等着看钱氏葫芦里藏的是什么药。果然,说完前头那一通,钱氏话锋一转,道:“若不上外头买,自然还是找咱们家生的可靠了。你叔叔倒是瞧上了一个,故今日来让我说合说合。”李氏一笑:“这也好。不知叔叔看上哪个?”钱氏便道:“是那一个,名唤桃玉的女孩儿。今年十七,正是生养的好年纪。长得也算出挑,抬作姨娘也合适。”闻言,李氏一顿,问道:“是姜嬷嬷家的桃玉?”钱氏只当听不见李氏语气变化,笑道:“正是。你瞧着,是不是正好?”李氏复又端起茶碗,先啜饮一口,才慢慢道:“姜嬷嬷就住在庄子上,此事自然要问一问她的意愿。”钱氏如何不知道这个?正因为姜嬷嬷住得近,所以孙旭尘才让她来说合。否则依孙旭尘的脾气,看上哪个早就塞到屋里去了,还用得着辗转让钱氏找人么?因此钱氏便陪着笑:“当然要问一问。只是侄媳你同姜嬷嬷走得近,也有脸面,所以让你先去摸摸底。等好了,我们再去迎人。”走得近?李氏自然同姜嬷嬷走得近。姜嬷嬷先前是伺候孙老夫人的,李氏一进门,姜嬷嬷就开始带着她理事,二人情谊不可谓不深。不止这个,姜嬷嬷还是含玉的母亲,含玉就是替孙名宵才生了孙永时的小妾。而孙旭尘要讨的桃玉,正是姜嬷嬷的幺女,含玉的亲妹妹。所以李氏才又确认,此桃玉是否是彼桃玉。听了钱氏的话,李氏便不作声。钱氏心里焦急,又不好催。她也知道孙旭尘不对,哪有姊妹俩前后嫁给叔侄俩的?可孙旭尘那个破烂脾气,钱氏也不敢招惹。又过了半晌,李氏才道:“这事……”说了两个字,又停住不动了。钱氏禁不住,在边上自怨自艾:“我这是造的哪门子的孽?一样没有儿子,别人就能把持后宅,我就只能忍耐着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偏偏又并生不出,只能瞧着别人眼馋,还要费心讨她的好,求她办事。”李氏倏一转头:“三婶这是说谁呢?”钱氏嘀咕:“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