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平端着一碗水过来,宣荷连忙让开位置。“这是上次公主伤风时,太医署给配的丸药。我用温水研开了,好歹试一试。”元嬷嬷已经替湖阳换了新的寝衣,她接了莲平手里的金边小碗,宣荷与莲平一齐将湖阳略扶起,元嬷嬷便将盛了药水的小勺凑到她嘴边,三人眼巴巴望着湖阳,希望她能喝得下去。双目紧闭的美人,手脚发软靠在床头,她似乎微微睁了睁眼睛,元嬷嬷小声哄着她:“心肝,我的儿,喝了药就好了。”一碗药喂了小半刻钟,三人将湖阳放下,元嬷嬷又摸了摸她的脸颊,还是滚烫。莲平将碗递给了纱帘外等候的小宫女,宣荷收拾了湖阳换下的衣服。暖阁里安安静静,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去叫热水的时候,莲平才恍然察觉,玉禧殿外洋洋洒洒,今年的出宫寅时一到,宫门应时而开。玉禧殿的小顺心掐着时间,记了名之后便一路往温府的方向跑。虽然已经在路上了,小顺心的腿却还有些发软,昨夜他被新帝身边的金公公带人截住,金公公还笑眯眯地问他要往哪走。金公公一直都是新帝的人,他的话就是新帝的话。小顺心跪在地上,磕磕绊绊说自己要出宫。听小顺心这么回答,金公公便又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最后让他在原地等着,说出宫这事,必要先请皇帝的示下。小顺心在冬夜里跪了大半个时辰,浑身冻得直发抖,还以为自己出不去的时候,金公公才姗姗来迟,说他可以走了。“金公公,这个‘走’,是‘走’去哪儿?”金公公看他一眼:“自然是你先前要去哪儿,现在还去哪儿。”小顺心有些慌张:“这是陛下的意思么?”“难道老身还假造圣意吗?”金公公的语气凌厉了不少。怎么玉禧殿派了这么个人出来?察觉到金公公的怒意,小顺心连忙磕头:“奴婢失言,公公恕罪。”金公公摆了摆手:“行了,快走罢。”想起金公公的事,小顺心还有些后怕。他提着宫灯,冬夜里天还没有亮,街上一路都是黑的。裹了裹外衣,小顺心加快了步伐。要早些将公主的事告诉温公子才是。这厢,暖阁里的人熬了一夜,总算将湖阳的高热暂压了下去。莲平从小筐里翻出剪子,来到床边,将烛芯里结得长长的烛花一一剪下。霎时间屋里亮堂不少,守了一宿的元嬷嬷难掩疲态:“该寅时了罢,也不知小顺心出去没有。”莲平放下剪子,轻声回她:“已过了寅时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想是顺利出去了。”元嬷嬷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便好,这便好。”宣荷掀了帘子进来:“去打听了,说是已经出宫了。倒是没人拦。”莲平叫她过来,问她:“怎么知道没拦?”宣荷道:“问的是宫门守卫,一听是玉禧殿的小公公,立刻就放行了。”她叹了口气,“好歹出去了,也不知能不能进来。”莲平看着她:“盼点好的罢。”又将目光转向床上的湖阳,“到底是亲姊弟,况且公主再如何,总归是个女儿身。他还是该留一些情的。”一时间暖阁里沉默下来,两人皆没有接话。莲平自知失言,默默退去了门边,小声提醒外头的人警醒着些,一有消息就立刻禀报。小顺心回来得很快。玉禧殿外守着的宫女一瞧见他的影子,立刻马不停蹄跑去告诉莲平。莲平忙问:“人在哪儿?”小宫女回头:“我来的时候已到门口了,现在应是到了殿内了。”莲平于是先告诉了暖阁里的元嬷嬷和宣荷,然后略理了理仪容,跟着小宫女去迎人。小顺心就等在外殿,不敢往里走。莲平边走过去边骂:“今儿是什么形势?还只管立在这里。”又让小宫女去请人进来,“快些快些,白白浪费这些工夫。”哪知小顺心“噗通”跪倒在地,朝着莲平一面磕头一面哭:“莲平姐姐,你打我罢,我、我没请到温公子。”莲平一愣:“你说的什么?”小顺心哭得凄惨:“我、我没请到温公子!也没请到太医!”一边的小宫女停住了脚步,一时间不知还该不该往外走。莲平心悸得厉害,她捂着心口:“你可去了温府了?”“去了,我在那儿敲了半天门,”小顺心说着情况,“好一会儿才有人应门。我就连忙说,请温公子一见。哪知应门的人回,道温公子他这几日不在家,让我别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