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说话啊,好吵啊。月光静静倾洒在少年挺翘的鼻梁,顺着到了浅浅的薄唇,再到光洁的下颚,无一不是少有的俊美,只可惜他实在太瘦了,破坏了几分美感。唇干涩得像被火烧过一般,秦谨言缓缓地睁开眼皮,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藏青色的罗帐,细细的红线在四角各别了寒梅,还顺便挂上了灵巧的小铃铛,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不对?他又怎么会在这里?秦谨言目光一凛,作势要坐起来。“唔,你终于醒啦。”声音带着鼻音,却又不自觉地透着些亲昵。他这才发现就在床边,银线被褥上,小女孩以自己的手肘作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可能是睡前还哭过一场,圆圆的眼睛周围泛着一圈淡淡的红色,小巧的鼻尖也像是抹上了脂粉,透着浅浅的粉色,显得分外可怜。可怜……秦谨言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逗笑了,许阁老呵护下的小姑娘又怎会可怜呢。不过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却不知为何放松了下来,一旦放松,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只穿了一层薄薄的亵衣,而且身上的伤口好像都涂上了药膏,肩部,手臂,腹部都有一阵略带刺痛的清凉感,却少了许多镇痛之感,像是有人极为细腻给他上了药。刚好,小女孩站了起来,小手贴上他的额头,手背微凉,刺得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眸,又很快将小手放在她的脑门上对了对温度,自言自语道:“上了药之后总算退烧了。”登时,秦谨言的耳尖烧得通红,手指攥着衣边,将衣口拢得更紧了些。少年本就模样甚好,那抹绯红从耳后渐渐蔓延到颊边,似染上了天边的红霞,煞是好看。许昭昭瞧着少年脸上又泛起了红,不放心地再度想要测测温度,却被少年扭头避开。“这……这是在哪?”见女孩扑了个空,不满地微微嘟嘴,少年仓惶地岔开话题,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进水,声音沙哑无比,似是在拉扯着破旧的风箱。许昭昭顺手将桌上的粥水递到他手里,笑着解释道:“当然是在许府咯。”温热的瘦肉粥慢慢暖起了他的手掌心,切得细碎的肉沫与米粥混合,点点腾升的热气沾上了他的眉眼,似是一层薄薄的雾拢在面上。这样的温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见他久久不动勺子,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瘦肉粥,许昭昭心里有些纳闷,凑上前用手指触了触碗边,狐疑地说道:“这不烫啊?”还没等秦谨言开口说些什么,许昭昭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拿出一个小碗和木勺,分了几勺粥水在碗里,而后舀起一勺喝下,拿着吃净的木勺摇了摇,示意道:“瞧,没毒的。”昏黄的烛光笼罩着整间屋子,一切都浸在暗暗的浅黄之中,却唯有女孩的眼睛亮得似乎烫进了他的心底,让秦谨言不敢对上。少年脸上掠过一丝局促之意,跟着舀起一勺轻轻一吹送入口中,顿时米粥的温暖入胃,翻腾绞痛的腹部好受了许多。他神色犹豫片刻,才磕磕绊绊地说道:“没有怀疑……”“什么?”少年的声音太小,许昭昭没有听清,又反问了一句。这时屋门被缓缓推开,许阁老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醒了?”见到爷爷走来,许昭昭脸上顿时绽开笑颜,起身扶着许阁老道:“爷爷,你怎么来了?”这几天许阁老还未完全适应孙女对他的亲近,心中仍旧翻起一阵惊喜,却又怕吓着昭昭,酝酿了一下才说道:“可不是得来吗?我可是第一次见昭昭急得都快哭了出来。”这可不是吗?许昭昭脸上露出些羞赧之色,心底却在暗道:天知道当时差些又要重来了。当时少年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急促而又浓厚。而他的眉心紧皱,像是被梦魇拖着,尽失血色的薄唇似乎在说着什么,可许昭昭却什么都听不清。幸亏孔大夫及时医治,才发现少年身上无一处皮肤完好,是背上被缰绳勒出的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热。加之少年许久未休息好,身子已到了极致,才会陷入梦魇。少年喝了药之后却还未有苏醒的迹象,血条也停滞了,但她不放心再让秦谨言胡来,孔大夫也不清楚少年住处在哪,只好让少年先与她一同回了许府。没想到回到许府后,少年又起高热,血条再度波动,吓得她快要以为自己的任务失败了,急得在床边直掉眼泪,喊他快醒来,不知是不是终于起了作用,少年拧起的眉心逐渐舒缓,气息总算平稳了下来。整个过程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许昭昭不想再经历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