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的尖叫声随着大巴的前进渐行渐远,秦文山心有余悸地趴在后窗上往回看,只见院长从唐霖的口袋里找出一个老旧的破手机,摁亮了屏幕。手机屏幕的亮光被逐渐浓重的雾气所掩盖,院长和唐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秦文山呼出一口气,眼皮变得异常沉重,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后座上。等他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叶宛童蹲在旁边,手里捏着几根纤细的毫针。见他睁开眼睛,另一边的傅敏和立马按住他。“别动别动,扎针呢。”话音未落,叶宛童一捏一捻,一股凉意瞬间从皮下渗出来,冻得他一抖。车开得很稳,秦文山有些昏昏欲睡,他失血过多,浑身发凉,所幸郝敏随身背的包里塞着几片还新鲜热乎的暖宫贴。“我上个世界太冷了,还以为每个世界都这样,就在休息处买了点儿。”傅敏和给他喂了点儿水,扶着他坐起来,秦文山佝偻着身体,低声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清清,还救我。”“没事。”傅敏和笑起来,看他精神不好,估计他还在想唐霖的事,又低声安慰道:“他一开始靠近你就没安好心,别替他难过了。”秦文山听完,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那边方雨惊从叶宛童的保温杯里要了点儿热水给他,秦文山端着杯盖嘬枸杞,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才问:“你刚才怎么了啊?突然就愣在那儿不动了。”一边的郝敏听见也凑过来,朝着方雨惊眨了眨那双大眼睛,方雨惊看他俩一眼,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傅敏和走到前座把叶宛童挤开,坐到京墨身边和他说话,叶宛童骂骂咧咧换了个座位,朝着方雨惊招了招手。“来啊大壮。”方雨惊如释重负般坐过去,总算摆脱了那俩人的追问。大巴一路开进城市,在车站停下,六人陆续下车,却没找到帝江的小旅馆。傅敏和在路边找了个人问,那姐们穿着短袖拖鞋,戴个草帽正擦玻璃,听完道:“这井墟大着呢,几万个中转车站,哪能次次都一样?”她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脸上有不少雀斑,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抓着抹布一拧,水哗啦啦滴下来:“要住店往这边走,进门右拐,看见没,门在那儿。”傅敏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大片水泥墙上裂着几条不明显的黑缝,推开才发现是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墙裂了。这波啊,这波是井墟老板“墙裂”推荐的小旅馆。傅敏和干笑了两声,觉得这笑话不大好笑。秦文山的伤情不容乐观,他们推门进去,还没右拐呢,就看见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门、正站在柜台后面摘手套的老板娘。郝敏看得一抖,说她怎么进来的?老板娘把湿淋淋的手套扔到一边,伸手在她那条沙滩裤上随便抹了两下,然后抄起一边的登记本,问:“几个人?”“六个。”她从抽屉里翻出支干得笔尖都结块的毛笔,放在嘴里嘬了两下,开始在本子上写起来。“住几天啊?”“七天。那个,老板,我们有人……”傅敏和话还没说完,楼上就噔噔噔跑下来个老头。几个只有成人膝盖高的皮肤黝黑的小人跟着跑下来,一个追着一个,跑在最后的那个脚下一滑,几个小人就跟打保龄球似的骨碌碌滚下来,把那老头撞得一歪。老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比啤酒瓶底还厚的老花眼镜,问:“受伤的是哪个?”他的声音又干又哑,皮肤干皱龟裂,干巴巴的像树皮,站在后面玩手机的方雨惊突然抬起了头。“你,你是——”老头没理他,目光落在秦文山身上,然后朝着那几个小人一招手,秦文山就被抬着上了楼,傅敏和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觉得有点儿像专业团队。专……专业什么团队?“放心,死不了。都进井墟了,死的也能给你救活。”老板娘给他们登记完,随手把笔一扔,扯下张单子拍在桌面上,朝着傅敏和努了努嘴,“把钱付了。”傅敏和把手伸进包里掏了半天,然后翻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日用品,老板娘捏着一把不知道用没用过的牙刷瞪他。“你坟头烧报纸糊弄鬼呢?!”这下连傅敏和都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但谁让野猪头和帝老板说井中世界里的东西都能拿来抵押呢……老板娘啪一声把牙刷扔进垃圾桶,朝着楼上喊:“来几个人!”楼上顿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片刻后刚才那四个抬走棺,啊不是,抬走秦文山的小人嘻嘻哈哈地跑下来,还没到近前就被老板娘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