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在床榻边跪下,施施然朝那沉睡中的人倾下身去。“我好可怜,没人爱我,没人疼我,没有人愿意对我好啊。”他语调的余韵里带着抽泣般的颤音,可那张绯红的嘴唇却是深深弯起的,眼里藏满某种炙热发亮的情感,叫他看起来较发狂的疯子强不了多少,“相公,爱我啊,别人也就罢了,你得爱我啊!”枕头上,少年仍旧是安稳地睡着,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已经喝下了无论被如何对待也不会醒来的迷药,男人的倾诉哪怕只言片语也不会真正传递给他。他睡着时很乖,鼻息轻轻的,脸颊红润,叫人看了喜欢,他应该一直这样睡下去,永远不要醒来。清醒的少年,面对这样的话语只会无动于衷地抬起眉,淡笑着反问:“你觉得我不爱你吗?”闻人钟实在是袁无功毕生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人。“……对,你一点点都不爱我,都是假的,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男人紧紧握住少年一只手,捧在唇边,不顾少年微微皱起的眉,他忘情地对着那毫无防备的指尖张开口,直到留下一个个带血的齿印,才探出舌尖,怜爱地舔舐着自己造成的伤口。袁无功低声喃喃:“干脆在这里把你杀了,一了百了,姬宣谢澄,还是其他人,谁都不能得到你,我也不用,不用再……”掐着少年手腕,他的力道渐渐加重,又在某一瞬间猝然松手,袁无功撑起宽阔肩膀,整个人居高临下虚虚罩在闻人钟身前,终于,他伸出双手,一寸一寸握住了那截脆弱的脖颈。“都是你的错,你不好,如果你对我好点,我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他还是在笑,眼底却攒起了泪,那一尾嫣红的眼线没入鬓角,像是晕开的胭脂,又像是情人的嘴唇从那里经过。袁无功浑身都在发抖,他难捱地喘了一口滚烫的气流,倔强道:“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很快就会忘了你,我不跟你玩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你都不爱我,你宁愿对谢澄那种傻子好,都不来找我……我明日就会忘掉你,我,我……”虎口覆盖在少年的喉结上,那温暖的肌肤贴着他的指腹,此时此刻,神仙也不能从他手底挣扎出一线生机,只要将大拇指对着这喉管按下去,一切烦恼就会到此为止。闻人钟低垂眼睫,呼吸绵长悠远。他睡着时比醒时可爱得多,不会露出那种漫不经心的笑,不会偏过头直视他的眼睛,不会向他走近——不会,不会在走近后又离他远去。头疼得要命,思维搅成一团乱,他死死盯住这张没有知觉的脸,膝盖跪上床榻,在心中说着决绝的话。求我也没有用,晚了,你不喜欢我,你该死。再也见不到你的冰儿小秋,就在这里对着我哭吧,惨叫也可以,比起虚伪的笑脸,我更喜欢你的眼泪啊。看着我,要杀你的人就是我,一无所知就这样死了,你不觉得可惜吗。你死了,大家都会变得轻松。满心风雨欲来的杀意,他已打定主意,紧握着脖颈,袁无功一遍遍发着无声的誓,他跪在少年的腰腹上,想着永别。他终于闭上眼,滔天的嫉妒与怨恨针扎般冲击着眉心太阳穴,疼得他不能维持理智,男人收紧手指,缓缓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冰凉的嘴唇贴在了少年的上面。没有回应,他不被拒绝,也不被接纳。自始至终都是如此。闻人钟没有醒来,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都全然不知。对他这种人来说,知道了大概也没什么区别。袁无功掩门,就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作者有话说:二夫人是那种一旦养熟了就会甜到发腻的猫猫!
如果养不熟……尽快出手比较好。谢澄很快去而复返。他推门而入,我和寒山真人一个端坐品茶,一个兀自发呆,谢澄脚步登时顿住,站在原地,目光意味不明地将我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通,便双手一握向他师父拜了拜,朗声道:“时辰不早,师父好不容易同师妹团聚,我和闻人不多打扰,这就告退了。”寒山真人一瞥我,方笑道:“你不留在师父这儿么?”谢澄似乎微妙的犹豫了片刻。他迅速看我一眼。我:“?”谢澄一字一句都分外有力,他正色道:“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是寻回师妹,如今师妹已在师父眼前,谢澄有一事,要禀告师父。”“你说。”他一撩下身衣摆,竟不顾坐在边上的我,就这么朝着寒山真人跪了下来,谢澄额头磕地,甚至因过于用力而发出了轻微闷响,总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侠客此刻就跪在我的脚边,只听他毫不迟疑地道:“承蒙师父多年教养,如今徒儿已成人,希望师父允许徒儿离开寒山门,独自闯荡江湖!”过了会儿,寒山真人温声道:“真是要闯荡江湖?”“是,徒儿不愿借寒山门名声,想靠自己的力——”“真是打算闯荡江湖,便也罢了,孩子长大了总会有这一天,我不奇怪。”男人垂下头,注视谢澄的眼神里涌动着极其复杂莫测的情绪,他眼珠一滚,又瞥了我一眼,轻声对谢澄道,“只怕你是存了归隐田园,要与人过只羡鸳鸯不羡仙日子的心思。”不等谢澄抬头回话,寒山真人就沉沉叹了口气,靠回桌边,面容仿佛瞬间老了几岁,显得沧桑疲惫,连眼皮子都厚重起来,搭着褶子,遮住了眼底的光芒。他缓缓道:“澄儿,为师教你一身武功,是要你出人头地,要你将寒山门带到整个武林最高的位置上去的。”谢澄直起脊背,没反驳真人的话,他喉头似有哽咽,半晌,艰难地道:“徒儿有负师父厚望,但我已经允诺闻人,等京城人事尘埃落定后,便会随他回黑风岭——师父,你于谢澄有养育之恩,而闻人,亦是谢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寒山真人嘴角微微勾着,他一手支着脸,姿态闲适,许久,道:“你决意如此。”“……是。”“若为师说,你这是叛离门派,欺师灭祖的行为呢?”谢澄睁大眼睛看向他,惶声道:“师父?!”寒山真人笑了起来,闭着眼摇了摇头,很长的吐了口气:“也罢,也罢……”他拂袖起身,立在谢澄面前,下垂的视线晦暗不清,难以辨认。我忽心生不妙。“真人您——”我瞳孔陡然收缩,毫无预兆的,他一脚猛地横扫,由于动作过快甚至在空中留下一道虚影,只是一击就将谢澄整个儿踹开,不知谢澄是没来得及防备还是有意生受下这一招,他后背重重撞到门上,又连带着门框继续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