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糖葫芦上有五颗糖果子,无法直接平分的第五颗,姬萦用石刀亲自一分为二,坚持要完全公平地分食。
他们隔着一小段距离,共坐在木床边上。背后是染成金色的林中秋景。姬萦含着最后的半颗糖葫芦,颊边鼓起小小一块,看到徐夙隐在看她,轻松而愉悦地笑了。
姬萦等着他问糖葫芦和其他东西是哪里来的,但他始终没有。
他看了她一会,终于开口,说的却是:
“头发沾上糖浆了。”
姬萦低头一看,果然有一缕长发因为糖葫芦上的糖浆黏成一缕。
“烦死了,真想一刀全剪掉。”
姬萦抱怨着,从储水的土缸里舀一勺水,用手指打湿了揉搓在弄脏的头发上。
“为什么不梳起来?”徐夙隐问。
“不会。”姬萦叹息一声,“太难了。”
“过来。”
少年朝她点了点下巴。姬萦带着疑惑挪了过去,少年握着她的双肩,将她转向金色的窗外。姬萦感觉到,有一双手,轻柔地挽起她长过腰间的头发。
清风徐徐吹过,清晨的日光像碾碎的金箔,让狭小的木屋也变成温柔的溪流,每一寸都在熠熠生辉。
他在为她挽发。
真奇怪,一个男人竟然也会挽发。并且挽得比宫女还要好,至少从头到尾没有扯痛过她。
姬萦在心底想。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每一天都很舒心。哪怕他是个贵族子弟。
姬萦脱口而出:“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对一个十一岁的少女来说,这句话单纯只有字面上的意思。徐夙隐也是怔了怔,后才反应过来。
她虽然在与世隔绝的天坑独立生活,但依然只有十一岁。
比他做了噩梦都要嚎啕大哭,从出生以来便不沾阳春水的嫡妹,只大了三岁。
“恐怕不行。”他的唇边扯起一抹极淡的苦涩。
“为什么?”姬萦问,“你不喜欢同我在一起?”
“我生来就身体不好,恐怕活不了多久。”
“那有什么关系?”姬萦毫不在意,“反正你家里也不喜欢你,我家里也不喜欢我。不如你别回去了,我们一起闯荡江湖。我力气大,身体好,就算你走不动了,也能背着你看遍大江南北。至于能在一起多久,死生有命,谁也做不了主。”
徐夙隐愣在原地。
在他已经放弃,觉得这样死了也未尝不可的时候,少女邀请他抛下一切,逃向天涯海角。他内心的第一感受竟然不是抗拒和畏缩,他想起的不是冷面无情的亲生父亲,不是青隽节度使长子的名头,不是世俗道德的规劝——
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心动,是向往。
原来——在他内心深处,他也想挣脱那些深陷血肉,沉重压迫着他的枷锁,他也想试着振翅,飞向遥远无际的蓝天。
姬萦等了片刻,身后都没有传来任何回答。就连背后挽发的动作也停住了。
她转身回看,少年怔怔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