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名剑侯江轲冉飞身上前拔剑相助师父去了,可惜晚了。
师父伤的很重,后来令狐少卿才知道原来师父可以伤得不那么重,因为南海剑派的轻功自有其独步天下之处,师父其实可以跑,面对那个非人的老怪物,他其实可以跑,可是师父知道如果他跑了,已经外出支援前方战场的名剑侯未归,安平郡王府中无人是那老怪物的对手,一定会惨被屠戮,那么很可能,十年前于存勖叛乱导致收复北面故土的时间再次推迟的事情会重演。
所以师父没跑,明知不是那老怪物的对手,明知必死,可是师父还是留下来,拼尽生平所学,死死拖住那老怪物,为其他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令狐少卿记得,名剑侯为了师父的伤势,耗尽真气,用尽办法,拖了近两年,然后实在无法,不得不上少林寺求取《易筋经》为师父的伤势争取一线生机。
那时令狐少卿已经不再稚嫩天真,抱着手中长剑银枪上过战场厮杀过的令狐少卿,已经有了几分日后那个令天下胆寒的天下第一高手的模样了,冰冷、无情,凛然不可犯。
令狐少卿记得名剑侯带着他和聂长歌上少林寺时,他看着那一派佛雾缭绕中隐世安宁的寺庙,看着那些打坐参禅的“得道高僧”,心中翻腾的不是对佛祖的敬畏,不是到了礼佛之地应有的安宁,而是愤怒,因为他那日日萦绕鼻间的血腥,那不可解脱的噩梦。
他看着名剑侯与少林寺的僧人们低声下气,费尽口舌,道:“不论南海剑派祖上与中原武林有何过节,但现在张守成是为了抵抗外敌才受此重伤,不论是什么过往,都该过去了,救人要紧。”
他记得百般恳求不成,有少林俗家弟子讽刺名剑侯道:“名剑侯与南海剑派也未见得和睦,过往纠葛也不见少,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亲近了?”
他记得永远一副温文儒雅的名剑侯第一次怒了,如玉的眉眼如挂寒霜,眼睛里有火在燃烧。
他记得名剑侯站在那里,对那些僧人道:“江某不才,昔日与南海剑派掌门张守成确实多有摩擦,可是江某知道一点——国仇面前,家恨不算什么!”
他记得他握着手里的长枪,指着那些秃驴喝骂:“天下生灵涂地,百姓哭号,中原大地处处埋骨处处鬼哭,尔等习武之人,修佛之辈,如果能眼见家国浩劫而独善其身!佛家慈悲,你们修得是哪家的慈悲!”
那种愤怒,在很久很久以后,令狐还记得。
后来师父不在了,名剑侯也死在那个老怪物手中,令狐少卿也不记得他送走了多少长辈多少故友,直到长安光复,直到那个昔日总是给他和聂长歌拉架的少年做了皇帝。
看着昔日残破的长安一点点的修复,就想这中原大地一点点的修复着满目苍痍,令狐想,这是他要守住的长安,这是他要守住中原。
为了这个长安,为了这片中原大地,他失去了太多,有太多人付出了性命。
他不能离开,他不能放手,否则他如何面对那些失去的先辈和同伴。
可负生者,可负死者乎?
李熙宁转身回到宴席里,此次宴请他的主人很是用心,请了在京城中也颇为知名的邓都知前来,这所谓的邓都知其实就是伎人,但做得诗很是不俗,还曾拜得名师学得一手好琵琶,长相虽然不是那种细嫩得能捏出水一样的模样,但也算是眉目清秀,在这长安城中颇负盛名。
席中大家行酒令,邓都知做了席纠,赋诗饮酒,偶有错漏加倍惩罚,又有丝竹管弦陪着奏,除此以外,每个参加宴会的客人身侧还有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孩子,李熙宁身边就有一个,此时正小心翼翼的给他倒着酒。
“世子在想什么?”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声音让有些走神的李熙宁回神。
转头看去,只见那陪酒的小侍一句说完,似是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惊慌的垂眸,那一低头的风情,竟是让李熙宁想到了沈方良。
沈方良的相貌当真是好,精致秀雅,大大的眸子,像含了一汪春水,望人时让人心都恨不得化了,眼角微挑,加之素来那副冷然傲岸微微含讽的神情,让人半点儿都生不出亵渎的心思,这长安城中的有名的伎人,他这段时间也算是见了各遍,没一个比得上沈方良的,就算把他家里的那些侍宠都加上也是比不上的。
这个念头方才从心中划过,李熙宁又暗暗扇了自己一下,怎么能把沈方良和这些人比,沈方良持身何其端正,武功卓绝,独当一面,对着尹日升那等废柴都不废承诺,这等高洁人物怎么是这些低贱之人能比。
坦白说,人都是有些主观臆断的,初初相遇,沈方良的态度就很嚣张高傲,而当时李熙宁正隐藏着身份,态度就谦虚很多,彼此这样的态度相处时日久了,李熙宁就不自觉的把沈方良的位置看得很高,甚至某种程度上有点儿怕沈的感觉,这样微微仰望的错觉,让李熙宁下意识的把沈方良这个渣拔高到了一个沈根本不及的地步,而实际上,沈方良真的就是一个渣而已,此时此刻这个渣正在面临一个很头痛的问题。
沈方良突然觉得他应该考虑找个工作了,因为京城房价太贵了,不是后世那个京城,是长安。
要在长安城的好地段租房子,还是不算太贵的,但是架不住沈方良的要求实在太高,要有家里有独立厕所的,还要厕所离住房足够远不能有臭味的,要有独立水井的或者独立水源的,要门口附近基本没有人大小便的,街道不可以臭气熏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