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好陈寄北母亲,夏芍把两个孩子都带过来见了见奶奶,除夕烧纸,元宵送灯。
那灯是承冬和半夏亲手做的,萝卜切寸许高掏成碗状,碗中间扎一根牙签。牙签表面缠了棉花,油浇上去,灌进碗里,用火柴点燃,就可以送到山上去了。
陈寄北亲自带着孩子上山去送的,回来的时候下了雪,父子三人身上都落了薄薄一层。
夏芍拿了扫炕的小扫帚帮他们扫,扫完两个孩子刚到陈寄北,男人一歪头,冰凉的面颊贴到了她手上。不仅贴,他还按住她的手,像是要从她这里汲取些温暖。
半夏当时就用手捂了眼,“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是没看见,手指间却有缝隙,隐隐露出一双灵动好奇的大眼睛。
可惜只看了一眼,脑袋就被承冬扳了过去。
半夏有些不满,“哥你又动我头,我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都好几个月了,你还没看够?”承冬没撒手,按着妹妹的脑袋就把人推进了屋里。
“说了别弄我头发!”门关上,还能听到半夏抗议的声音。
大概在她看来,自从回了趟老家,自家人到中年的爸妈突然就开始秀恩爱了,旁若无人地秀。早上妈妈给她剥个鸡蛋,她爸都要用那黑漆漆的眼睛望她妈,“我的呢?”
然后她妈又莫名特别心疼她爸,赶紧给她爸也剥了一个。
看了两天,她就不想吃鸡蛋了,感觉有点噎。她哥比她精,直接把鸡蛋装进了书包。
她姥姥更精,老花镜一摘,装自己眼神不好,啥也看不到。像此时这种场景,老太太更是目不斜视进了屋,边走还边嘟囔:“好好地,我这老花镜咋起雾了?”
夏芍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陈寄北也不在意,光明正大和老婆贴贴了会儿,才放开她,接了她手里的扫帚自己扫,“刚才送完灯回来,我碰到老邱了,他也停薪留职,出来单干了。”
老邱,就是当年的销售员小邱,帮陈寄北带过丝巾那个。
夏芍有些意外,“他也出来单干了?”
不怪她意外,老邱这个人谨慎有余而变通不足,反应还常常慢半拍,着实不太适合干销售。
当初他跟陈寄北合作,陈寄北都不干了,他还来问。结果实在舍不得那些外快,又不敢在单位的东西上动手脚,他就自己弄了几次,没怎么卖出去不说,还差点撞到枪口上。
这种人给单位干都勉强,何况是单干。
陈寄北给夏芍解释:“他有个亲戚挺厉害,跑老毛子这条线,挣了不少,带着他一起干的。”
这么说夏芍就懂了,做倒爷,八几年的时候还是很赚的,就是风险也高,还不合法。
她忍不住问男人:“别跟我说你也想干。”
“要是没有你跟孩子,我说不定会去。”陈寄北扫完进去,把衣服脱下来挂好,“有你不会。”
有你不会。
只有短短四个字,却是确确实实的情话了。
自从解开了母亲那个结,这男人依旧话少,对于情感的表达却变多了,当然也学会了秀恩爱。
夏芍放了心,坐在炕边等着听他的下文。
男人随手从糖盘里摸出两块糖,看看她的脸色,又放回去一块,“老邱那亲戚想买个临街的房子,听说咱们手里有,让他跟我打听,问两千卖不卖。”
三百多买的,一转手就是两千,他们当然不亏。
但夏芍还是问了问男人:“你最近要用钱?”
就算开春要收菜,他们手里这些连本带利也够了,用不着卖房。
果然陈寄北“嗯”了声,“今年收完菜,我想把钱全抽出来,进口设备,开木材加工厂。”
“开木材加工厂?加工什么?”夏芍对这方面并不是很了解。
“胶合板。现在跟老M也建交了,不管M国还是R本,O洲,木材这一块的缺口都很大。咱们江城就有林业局,运输这一块的成本可以省了,走大连出口渠道我也能找到,只差设备。”
而设备,才是成本里的大头。
夏芍沉吟,“要买设备的话,就算卖房子,咱们手头这些也不够。”
“手头这些是为了建厂房,请工人,疏通关系。”
这件事陈寄北显然考虑已久,“买设备的钱,我准备从银行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