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随从的年纪也不大,最大的一个看上去也还不满二十。
这几人说话有些火药味,语气也毫不客气。亓笙下意识就往景昀身后躲,被景昀用肩膀顶住了身子,往前推了推。
“别浑身软骨头似地坐不住。”景昀瞪了自己的“达希”一眼,神情严肃道:“阿笙,你应当知道,这狼崽只能是来自外面,咱们城内是不可能有狼的。”
亓笙小眉头皱了皱,白嫩有肉的额头被挤出一道道的横折来,“可那也不一定就是……”
“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亓笙一震,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景昀的脚。
小孩子的思维总是那么跳脱,他猛然问:“提摩你的伤好了吗?”
景昀哭笑不得,按了按他的脑袋,“好了,托您的福。”
亓笙这才松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娩画,磨蹭半天,终于念念不舍地将怀抱里的狼崽往桌子上推了推。
“我知道了……”他低低地咕哝。
娩画挑眉,看看景昀又看看亓笙。她倒不觉得是景昀真的劝服了亓笙,这一路看来,亓笙似乎很黏这个叫提摩的人?哪怕男孩儿说话的语气重了不少,也没见亓笙顶嘴反抗,反倒是一副服帖温顺的样子。
“你是他哥哥?”娩画很是直来直去,道:“你们长得不太像。”
景昀笑起来,露出嘴角边豆子似的酒窝。
“不,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不过我倒是把他当亲弟弟看的。”说着,景昀下意识伸手,搂了搂小胖墩儿。
亓笙压根没注意两人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狼崽身上。
小狼浑身软趴趴的,毛色很浅,眼睛倒是很大。只是这会儿没精打采的趴在桌面上,耳朵耷拉着,不时伸出舌头舔舔鼻子,喉咙里咕噜一声。
它动动爪子,亓笙便跟着动动手指,那一副想要将小东西搂过来抱住的模样,直让人看了好笑得很。
景昀干脆伸手将亓笙眼睛半遮住,任小子在怀里扑腾,语气轻快地道:“阿笙是个好孩子,只是一根筋得很,娩画姑娘不要生他的气。”
只要好好说道,小子也是能听懂人话的。
娩画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一手端起茶杯喝茶,目光却是越过杯沿看向对面的男孩儿。
明明才八岁年纪,却是一副沉稳可靠的样子。他们这一桌本就奇怪得很,除开娩画身后的几个随从,一共就三个奶娃娃,最大的就是娩画了,距离成年也还有四年光景。
娩画之前没多想,此时细细想来就觉得气氛很不对劲。明明自己年纪最大,应当引导整个谈话的进程,却没想到莫名其妙就跟着提摩走了。
自己还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妥。
对方才八岁而已。比起那个动不动就流马尿的亓笙来说,总共也才大了两岁。
娩画后知后觉地顿悟,对面坐的这个人很可能身份高贵。只有族群里身份高贵的人,才会自小就学习很多东西,跟随长辈见惯了世面,小小年纪便拥有宠辱不惊之势,也就不奇怪了。
娩画说话的语气里便带了几分慎重,放下茶杯看着景昀问:“我来九弋也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刚才看你让随从回去……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景昀哪里会不知道娩画在想什么呢?虽说这个小丫头已经比同龄人懂事了许多,也不算笨,但到底是个半大孩子,脸上还藏不住事,心里想什么,全表现出来了。
景昀笑笑,没打算隐瞒,“之前腿受了伤,本该跟族长一起回来,却被族长留在津封养伤了,故此回来晚了。”
他本也想询问娩画出现在这里的缘由,此时便顺着对方的话问:“还没请教,娩画姑娘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九弋里?见过族长了吗?”
“见过了。”娩画很自然地顺着景昀的问话说下去,“我是带阿爸的信来的,顺便也逛逛九弋城。要知道阿妈总跟我提起你们的故事,我却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看。”
景昀闻言点头。之前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娩画简单地自我介绍过了,只是她却没说来的缘由。此番听了,景昀想了想,道:“不知道在下能不能冒昧问上一句,弥长是捎了什么信来?”
娩画挑眉看他,“说倒是无妨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为何要告诉你?”
景昀知道对方是想套自己的话,不过这手段实在稚嫩了一些。他抿了抿嘴角,眼底藏着一点笑意,更显得人温和可亲,加之窗外阳光剔透,照在身上仿佛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绒边,让孩童脸上的笑容显出几分天真之感。
娩画的眼里投影着景昀的面容,微微有些发愣。景昀趁小姑娘呆愣之际,恶作剧般地道:“实不相瞒,我景家世代皆是龙族祭师。”
“祭师?!”娩画差点打翻茶杯,一直形容端庄的她终于露出一点窘迫尴尬来,耳朵尖立刻红了,白皙的脸庞透出美好的淡粉,道:“娩画不知祭师身份,冲撞了祭师,还请……还请不要怪罪。”
她说着已经起身,行了一个正统的大礼。
景昀心里闪过赞赏,若不是因着自己这层关系,娩画无论是相貌身姿还是修养,都定然是能匹配上龙翎的不二人选。
不得不说,当年选择娩画的长老们是很有眼光的。
想到这一层,景昀心情有些古怪,看她的神色也更加复杂。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口,语气有些淡漠地道:“坐吧,不用如此,我尚未继承祭师之职。眼下龙族的祭师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