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岭间,甄伏寻了些枝桠、藤蔓,扯下那几具无头尸体的外衣,捆扎成一个可以牵引移动的可容一人躺卧的木板小床,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个魁梧男子搬弄至木板小床上。
再将这位大伤患腾挪到了大弩山山腰间密林深处的一个洞穴中,掩去一路行踪,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将木板小床停靠在洞穴中段的穴壁旁,随后驾轻就熟地在黑暗中摸索着砌起木堆,熟练地掏出火折子,点了一把明火。
瞬间,阴暗森冷的洞穴明晃晃地亮了起来。
洞穴的四壁光滑,干燥整洁,在洞穴的最深处不仅堆着些干柴与杂草,还有些看似锅碗瓢盆的东西。
再纵观洞穴全局,便可见其内道蜿蜿蜒蜒,首尾不相见,哪怕站在穴口处也未必可窥得洞穴深处的火光,实在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甄伏瞥了一眼木板小床上眉头紧蹙、身子略略颤抖的男子,撇了撇嘴,才抬脚踱步至穴底,将一大捆干净的枯草抱来,在他的身边铺开,摆弄成一张寸厚、且几可容纳两人躺下的草席。
男子的身形实在过大,为了将他腾挪至山洞,已几乎耗光甄伏的所有气力,此时她只得连拖带拽地将他挪至草席上。
这样一来,就不免将他已经凝血的伤口再次扯开,疼痛让他的眉头皱起,也叫甄伏的秀眉跟着一蹙。
“晋国的男子不都儒雅清瘦?怎生得这般魁梧?”
甄伏望着草垫上的男子,懊恼地嘟囔了一句,才在穴底处拎起一个木桶似的物件,往洞穴外走去,又进来。
如此反复几趟后,洞穴里就多了不少干净的水。
随后,甄伏在火堆上架起一个小锅,温煮了一些热水,又扒了男子脏污的外衣洗净,支在火堆一侧烘烤。
待一切准备就绪,甄伏才取出手帕仔细为男子擦去满脸的血污和泥巴。
此时,男子儒雅而俊美的面容才完整地显露出来,因余毒未完全消退和失血过多而苍白的皮囊,给人以弱柳扶风的柔弱美人之感。
这般模样在甄伏眼中看起来,倒有专属于晋国的江南才子风流倜傥气度,只不过着实与那魁梧的身材不太般配罢了。
“应该就是晋国人吧?”甄伏自言自语,撇开猜疑的思绪,将专注重新投在男子左胸的伤处。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捏着男子的衣襟,以十分熟练的手法小心翼翼地揭开他的中衣。
看起来本该是个孔武粗俗大汉的男子,衣物之下的肌理竟然光滑而细腻。
胸膛处狰狞的伤口在病态的肤色上显得格外扎眼,宛如一朵盛开在地狱里的妖艳红花,孤傲而清冷。
可周遭皮肤上附着的薄薄细汗又泛着尘俗的艳光,透着一种撅着人心的诱惑。
食色性也。
甄伏的耳根不由微微一热,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自男子的伤口处往下移去,及至……
她不由眸光一滞,猛地闭上眼睛,慌张急促地呢喃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小半晌,甄伏的气息才复又平和,重新睁开恢复清明的眼睛,直直盯着男子胸膛伤口处,目不斜视,拾起帕子,为他清理伤口。
男子伤得着实不轻,大约是为了阻止箭头所淬之毒过多地渗入心脉,在中箭之初,长箭就被狠心地迅即拔出。
这样简单粗暴的拔箭方式虽阻碍了毒素的大量渗入,但也让箭头带起皮下的血肉翻露在外,导致大量出血。
“真是个福大命大的主。”
甄伏啧啧,面露不忍,却仍有条不紊地继续手上的动作,只叹箭头距离心脏的位置还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男子大约是疼得厉害,在甄伏为他上药时,金疮药甫一落至伤口处,他便如惊兽般低吼了一声。
粗粝的大掌猛然抬起,一把握住了甄伏纤细的手腕,用力往旁一拽,似要把靠近他的危险甩开。
可毫无防备的甄伏被他的力道一带,因跪坐而不稳的身形不仅没有被甩开,反而扑倒在了他的身上,好不容易才稳住双手,没白费了好好一瓶金疮药。
猝不及防的甄伏惊魂犹定,只得艰难地挪动身子起身,以免压在男子的伤口处。
他却似追捕猎物般忽地收紧擒住她手腕的大掌,另一张大掌又抬至她的腰间,将她禁锢在他的身上,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她揉碎了嵌进身体里一般。
隔着衣料,甄伏只觉自己仿佛真的要被他的滚烫融化,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憋不过一口气的她又腹诽起来,有一种被人轻薄了的屈辱在心中腾起,她猛地抬起满含愠怒的眼睛瞪向男子的脸面。
视线在触及男子已经拧成“川”字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以及簌簌滑落的汗珠时,不争气的她又起了恻隐之心。
外祖父常与她说道:“无心之失,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