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双明媚姣好的眸子里暗影闪烁,心里的念头也是转来转去,只想着新仇旧恨一起报了。可谁知陆菀前脚才回了自己的停音阁,后脚就有人来报,说是陆远来了。虽是不知道阿耶这时候来做什么,陆菀还是连忙迎了出去,就看见陆远满脸寒霜,一改方才在周夫人那边的欢欣喜悦。“阿菀可是察觉了什么?”陆远也不入座,站在了她的面前,一反平日散漫的目光锐利了几分,紧紧地盯着她。被发现了啊。陆菀心道不妙,却还想再挣扎一下。她仰着脸,装作满脸困惑,“阿耶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呢。”陆远用力揉了揉眉心,走到一旁坐下,手肘沉沉地搁到了桌上,依旧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满脸无奈。“阿菀,我是你阿耶。”“是我们一家的顶梁柱,是该为你们兄妹和你阿娘遮风挡雨的依仗。你还小,若是有心事,应当第一时间告知我才是。”陆菀不敢与他对视,慢慢地垂下头,只盯着自己的鞋尖不出声。苏绣的绣花履上开着点点桃花,粉嫩又娇气,还镶着细小的珍珠,是贵族女郎的体面。见她还不开口,陆远微抬着脸,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默了片刻,又站到了她的面前,伸手稍用力地抚上她的发顶,柔声重复道。“无论如何,你应当告知我的,毕竟我是你的阿耶。”我是你的阿耶——这句话他重复了两遍,就像是两记重锤敲到了陆菀的心上,又酸又麻,她越发的不敢抬头。可陆远却不肯放过她。“你便是不说,我也猜到了一二。世家里的肮脏事多了去了,这等小手段我又岂能一无所知?若否,我们一家人如何能在她眼皮底下安安稳稳过了这些年。”那你今早还一个劲地往外跑,陆菀低着头腹诽着。似乎是能听见她的心声,陆远轻咳了两声,给自己打着圆场。“今早不过是太过担忧你的阿娘了,再加之宿醉起来,难免有些头昏。”他勉力撑着为人父的体面,“许是我才一出门,就立刻想到了,然后转回去便换了衣衫呢。”她的阿耶竟是这般会给自己找理由。陆菀还低着头,却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听到女儿笑了出来,陆远也心下微松。他不知女儿在圆观所说的那等境界里都经历了些什么,如今才能这般心防甚重,可看在他眼里,就只剩下满满的心疼怜惜。为人父者,不能庇护子女,还需他们自行筹谋,他这个阿耶,得有多失败。也该到时间了,毕竟阿菀都已经回来了,也不需得再困在府内。陆远用力眨了眨眼,又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然后甩袖往外走去。“我自会处理,阿菀便好生休息着。”有些事,他现下是需得下狠心去做了。留在原地的陆菀愣了会儿,才慢慢伸出手,抚上了方才陆远轻轻搭上的位置,那儿似乎还残留着阿耶掌心的余温。热热的,酸酸的,她心里也是很欢喜的。那就让阿耶先去。她弯了弯唇,心下稍安:毕竟,若是阿耶不行,还有她呢。陆菀撒了手,却没想到后续的发展,险些让她惊掉了牙。实在是,陆远的行为实在是,也太横了吧。得了消息时,她正坐在桌前,摆弄着桌上早春的花枝,打算插一瓶花,想着摆在阿娘房里,也让她高兴些。眼前的阿余激动得小脸通红,手舞足蹈地讲着她打听来的消息:“听闻郎君他领着十几个身强体健的护卫,直接就冲进了老夫人的听松堂,一路上人挡打人,佛挡杀佛……”?陆菀抽出空,瞥给了她个嫌弃的眼风,这什么夸张离奇的形容?奈何阿余一讲起小道消息来,就几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嘴叭叭的,说得更欢:“当时,郎君让人把那通房扔到了老夫人的床前,厉声指责她与外人私相授受,竟是想谋害主家!”阿耶这是倒打一耙啊……陆菀手下顿了顿,又含着笑捡起了一支含苞的白玉兰枝,在尾部修剪了个十字口。“老夫人一时惊愣,郎君就指挥人砸了她的卧房。就在此时——”阿余一个大喘气,“郎主回来了!”又一支含苞的山茶花被插入了瓶中,陆菀调整了下位置,才看向眼巴巴望着她的阿余。“继续说呀。”得了这等没诚意的回应,阿余瘪瘪嘴,却只能继续道:“郎主先是怒不可遏,却在郎君拿出的种种证据前哑口无言,连那通房都承认了,是老夫人许诺了她种种好处。据说郎主当时都愣了好半天,最后,只能铁青着脸问郎君:他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