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润桉拿起一个纸扎的兔子灯,放在晏唐面前:“这个喜欢吗,我给你买一个?”明明是他自己喜欢。晏唐掠过那只眼睛红彤彤的兔子,转而去看兔子后面的纸扎老虎,他指着这老虎:“这个好看一点。”姚润桉看了一眼这脸长得奇形怪状,看上去傻憨憨的老虎,头上的王字都写歪了。“”最后两人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纸灯,晏唐手里拿着老虎,姚润桉手里拿着兔子。神武大道有许多胭脂店,是京城官宦家小姐扎堆的地方,偶尔还有一两个官员,为自家的妇人挑选胭脂。也不乏香铺糕点铺,一条街上的铺子,无论是哪个拎出来都是声名远扬的。这样姚润桉与晏唐便不免被认出来了。晏唐正在京城最出名的糕点铺子门前驻足,忽闻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晏将军?”他闻声刚要回头,被旁边等着他的人一把拉住手跑了。晏唐没反应过来,一下被拽着跑了两条街,才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你跑什么?”姚润桉停下喘气,“方才追出来的侍卫随从,待会儿要将咱们抓回去。”“抓你就行了,可不会抓我。”“唐唐与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是被那些顽固的老臣知晓了,明日就和御史台说我不务正业。”“本就不务正业。”晏唐抿着唇笑了一声,“陛下,您书房里奏折堆得都成山了吧,您却跑出宫来与臣厮混。”“和你厮混挺好的。”姚润桉又牵住他的手,“再晚日头就要落了,我们去南山。”这次晏唐没有挣脱。-南山的梅花落了不少,姚润桉拉着晏唐上山的时候还能看见风吹着梅树,树枝颤动,梅花瓣在空中转圜几圈,落下。奇了怪,雪都压不下的花朵却被风吹得零零散散往下落。清冽的梅香与身旁人的信香又有些不同,姚润桉不知错在哪里,晏唐身上的香是暖的,而梅香却寒彻了骨。于是他这一年间,总在屋里放一枝梅花,却远没有他在身旁的感觉了。晏唐在时,屋里总是翻着暖意,昏黄的烛光和松软的被踏间。哪怕晏唐与他有时并不交流,姚润桉在批着奏折,他就在一旁看兵书,自己与自己下棋。哪怕是他回了府,若是想到再过几日他还会来,也许就是明天,暖意便不会消散。但当他走后,蜡烛是蜡烛,床榻是床榻,但全都冷冰冰的。东风已恶,欢情消薄。“你什么时候动身?”姚润桉似是不经意间提起,晏唐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看他满脸都是端倪。“你在那,能不能给我写信?”晏唐还没回答,又听姚润桉急急地说:“一月一封就好,不用写太多字。”“不必了,我…”他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呼啸而过一阵风被急割开的声音。他拽着姚润桉的衣服,往旁边躲了两步,停下步伐,一只箭钉在方才晏唐身前的树上。“有刺客!”他飞快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便看见山坡下,梅树后,站着成堆的黑衣蒙面之人,手里皆拿着弓箭。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有一支箭射过来,姚润桉右眼皮一跳,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将晏唐抱在怀里,替他挡住。破开皮肉的疼痛血淋淋的,从他的胸腹处传遍了全身,他顿时失去了站立的力气,但脑袋中却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明明双腿已经软得要倒下去了,抱着晏唐的手却坚定无比。“你怎么了?”晏唐连挣扎都不敢,他听见了皮肉绽开的声音,那声音他在战场上曾多次听见过,明明应该早已麻木了,可那瞬间他的心里只剩下害怕与无措,脑袋都空了。“你中箭了吗,姚润桉?”他声音颤抖的不像话,眼瞧着姚润桉跪在地上,方才还带有血色脸颊苍白的不像话。“别动…唐唐。”他说话时声音很微弱,好像是疼痛到了极致,额头上冷汗遍布。晏唐不敢动,挡在他身前的人明明自己已经痛到了极致,环住他的手却一直在拍抚他的后背。“你放开…”姚润桉听见了他浓厚的鼻音,麻木的脑袋刹那像是被搅动了。他似是叹息般用气声说:“乖一点,不怕。”他话音未落,又一只利剑朝他们射来,姚润桉把晏唐头按进怀里,不让他看见。看见锐利的箭穿过了他的肋骨,看见他因为疼痛突出爆裂的眼球,看见如雨的冷汗从他的鬓角流到脖颈。那时他背后时四面八方的冷箭,身前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义无反顾。晏唐在他的怀里颤抖,一声一声的唤他的名字,对他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