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那里如平常一样无所波澜,但太奇妙——那儿装着一个生命,他与姚润桉的孩子。晏唐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仿佛一切都变得柔软可亲,如他腹中的胎儿一般,脆弱而充满希望。抬眼望,李杏连也在手足无措着,他伸手拍了拍官袍,又扶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嘴里念叨着:“臣这就去禀报陛下,这乃是陛下的首个皇儿,臣……”晏唐回过神,拉住了李杏连:“等等,你先别告诉他。李太医,我时常觉得腹痛,体虚。这孩子有风险吗?”李杏连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冷静下来:“是有些风险的。将军身子特殊,须得好好安胎,三个月才能将这胎坐稳。”晏唐点了点头:“那就到时候我自己告诉姚润桉。”李杏连听他直呼陛下的名讳,险些将舌头咬到。“李太医,多谢,万万别先告诉他。”-当姚润桉进屋时晏唐已然睡着了。他近日嗜睡,每日睡五个时辰仍觉得不够。姚润桉轻轻走到他床侧,用唇瓣蹭了蹭晏唐的耳朵。他的目光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水,荡漾着深蓝的波,爱意深切。自那日他在逐云楼为晏唐放了一场花火,已过去三年有余。他做靖王时纵情风月场,与多少美人话过儿女情长,说过多少漂亮话,日夜醉在红帐里。但自那日后,他身边只晏唐一个了。他方记得初次见到晏唐时,他早知道他的名讳——晏家幺儿,在军中深得众兵将信任,年纪轻轻便领兵数万,压平了门答腊湖旁的草原。晏家三子,各个出彩异常,晏唐确是最年轻领兵打胜仗的。然而他见到这人是,还以为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少爷。身为武将却无戾气,东也看看西也看看,见到他还不肯下马,只是皱着眉头喊了一声靖王爷。姚润桉觉得他可爱,像一只放养的野猫,生动,傲气。晏唐是他心上一点红,是矛盾的心动,是时时刻刻挠得他心痒的猫。可晏唐好似并不爱他。他想给晏唐最好的,更想把他捆在身边,但晏唐对这嗤之以鼻。晏唐好像从大漠吹到京城的一缕风沙,将他的心迷蒙了,又不知何时就回到大漠,回到他的声色犬马。晏唐从未让他将信香注入他后颈的信体。姚润桉离他很近,嗅着他发尖温暖的香气,明明是清冷的梅香,却时时暖人心扉,引人沉溺。晏唐说他是情虫上脑,很快便消退,可是他知道,并非如此。一日一日,他从好奇的占有欲到如今,他好像陷在这片沼泽,深深沉溺,无药可救。晏唐是能成瘾的毒药。“唐唐,在我身边吧。”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见到晏唐的睫毛动了动,不消片刻便皱着眉头转醒,眼神迷茫地看着他。晏唐的脑袋往他肩膀上蹭了蹭,忽然咬住了他的耳垂。姚润桉僵了片刻,才适应那一瞬猛烈的心悸。他知晓,这是晏唐的小习惯。当晏唐刚醒时,总会与他亲近一会儿,抱抱他,亲亲他。就仿佛半梦半醒的小猫,抱着人蹭一蹭。据晏唐说,他幼时也这样抱着奶娘。姚润桉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凑近他耳边说:“醒了?”他温柔得仿佛几时之前与晏唐摆冷脸的不是他。晏唐也知道,姚润桉总是这样的。有情绪了转过头又会恢复如常的。他放开姚润桉,拿了根簪子把散乱的头发盘起来,对着姚润桉一挑眉:“我想吃芳云斋的枣泥酥。”姚润桉望着他,心中冒出四个大字:恃宠而骄。他抿唇笑了一下,又万万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不然小猫该挠他了。“吃。朕让小夏子出去给你买。”晏唐摇了摇头:“不了,我出宫了自己买。”他说完这句话时,姚润桉脸上的笑意褪尽了。“你还是要出宫?”晏唐已经起床开始穿鞋了,“是。我这几日有些事。”姚润桉一手拽住了他的袖子,眼睛紧盯着他:“兰蘅,你留下来。”晏唐皱了皱眉。姚润桉心中已然结了冰霜了。晏唐总是如此,上一时姚润桉觉得已然得到了他,下一刻又仿佛离他万里之远。他是甩一甩衣袖就会离他远去的,留不住的人。晏唐恍惚片刻,姚润桉忽然按着他的头,吻住了他。这一吻并不温柔,似是猛兽占有领地,疯狂地掠夺。姚润桉放开他时,晏唐猛的呼吸几口,刚抬头时要骂他时,姚润桉已然起身扬长而去。晏唐不知道姚润桉在闹什么脾气。他心想着,等崽子在他肚子里稳下来了,他就告诉姚润桉,那时他定要狠狠地宰姚润桉一笔,让他给自己在京郊买一个大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