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某人愣住了。——这不是师尊家后院吗?眼前的场景未免有些魔幻,玄子枫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之前他看到的是什么,现在还是什么。“……”玄子枫自欺欺人地再次使劲儿闭眼睁眼,也无济于事。小颗的灵石灯点缀在院落中,仿佛头顶的星辰映在这方庭院。温泉水声汩汩,蒸腾着白雾热气。足足愣了有一盏茶的工夫,玄子枫以各种形式确认了自己没在幻境、没中幻术之后,才敢肯定自己是真的身在响玉阁。——还私闯民宅。凇云的房间亮着灵石灯,远远地朦胧着。几乎是条件反射,玄子枫当即转身打算开溜,两条腿倒腾得飞快,连潜行术也装备上了。就在玄子枫刚刚碰到凇云宅邸的阵法之时,屋内传来一声隐约带笑的呵斥。“回来!还想往哪儿跑?”熟悉的林籁泉韵自屋内响起,玄子枫便再也挪不动步子了。无论是往前挪还是往后挪,都挪不动了。玄子枫宛如石像那般杵在院墙边,保持着面壁思过的状态,心里各种复杂的思绪和吐槽乱哄哄扑了锅,洒得满胸口都是,连脑子都糊得动弹不得。“还愣着做什么?进来。”凇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显得懒洋洋的。既然无法自主思考,就只能执行命令了。玄子枫缓缓转身,两条长腿连步子都不敢迈得太开,几乎是一寸寸蹭进屋里的。凇云卧室的门没关,半敞着,从里面映出灵石灯柔和的光。犯了错的玄子枫同学站在门外,多此一举地用指节轻轻敲了几下门。微弱的敲门声显得躲躲藏藏、畏畏缩缩,跟低着头、驼着背的玄子枫一模一样。“进。”得了令,玄子枫挪进屋内,回身关上房门,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犹犹豫豫地把门拉开条小缝。“门关上吧。”凇云道。玄子枫转了半圈的身子拧回去,缓缓将门关好。随着轻轻的“咔嗒”声落地,一方私人的空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夜晚的房间内十分安静,凇云没开口下达新指令,玄子枫也不敢动,就盯着门站着。“我也没罚你面壁思过,你立在那儿不动弹做甚?”玄子枫缓缓转过身来,盯着自己泥泞的鞋尖,更觉得自己好像玷污了这片地界的纤尘不染,应该快点滚出去的。“过来。”循声抬起头,玄子枫看到了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的凇云。凇云身上的好像还是雅集穿着的常服,冠帽还戴在头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腰间的香囊还绣着圆月、桂树和玉兔,显然是中秋节那天的打扮。哪怕是得了“过来”这两个字,玄子枫也不敢靠得太近,离床畔足有五六尺远,就不敢再往前凑了。犹豫许久,玄子枫才小声问了句“先生”。随后便哑了火,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恕他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是从去年的那坛桃子酒,从酒里媚骨纵情的药开始认罪?还是从变成附灵傀儡的通行文牒,为挡下的那三发破魂铳叩谢?抑或是问春时祭残留的病痛,交出几味灵药献殷勤?认罪,他能消气吗?道谢,他愿接受吗?殷勤,他可稀罕吗?玄子枫不知道。他试探着抬起头,瞥见了凇云枕着的梦魂安。枝头刺绣的相思子开得正盛,上面有几缕睡乱的雪色长发从发髻中散下。还是凇云先开的口。他清了清嗓子,压下去喉间的几分沙哑,“灵能融合的幻境,你也能看到吗?”什么叫“也”能看到?——就是说师尊“也”能看到的意思呗?玄子枫缓缓点头。床上正躺着的某位师尊好像把头埋起来了。“你都看了?”凇云问。“嗯。”玄子枫答。凇云把身子微微蜷起,抬手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只有他明显泛红的耳朵还露在外面。“你让我死一会儿吧!”凇云几乎是生无可恋的。盯着凇云的背影,玄子枫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师尊这是……不好意思了?玄子枫很想解释他没有看不起或者嘲笑凇云的想法,但又怕说了之后凇云更加尴尬,想来想去实在是没法开口,只好闭上嘴巴,当自己不存在,气儿都不敢喘个大的。对于凇云一个年近而立成年人而言,十四、五岁时发生的事情,大多都是让人回想起来能尴尬到拳头攥紧、脚趾抠地的绝对黑历史。当年少不经事的凇云虽然没干什么傻事,但也有过许多放在今日看来幼稚又偏激的言行。人又不是生来就成熟,谁年少时没干过几件见不得人的事、有过不敢叫人知晓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