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澄不置可否,也不再说话,点燃了一支香烟,眯着眼睛看烟圈徐徐飘起。
季覃没管他,自顾自地默默收拾着一些凌乱的小东西,有些放进旅行袋里,有些则放进一个箱子里,还有些则直接丢进了一个大垃圾袋里。
背对着吴澄的少年的身姿纤细瘦弱,即便腰部缠着厚厚的一团纱布也一点不显得臃肿。
肩膀窄窄地,此时垂落下来,看着叫人心疼。
这么小个孩子,才十一岁呢,能挑得起这担子吗?
今天要是自己晚来一步,后果都不堪设想。
可是,他要是和表姐去了上海,一个病得要死的女人,一个瘦弱的少年,却还要时常出入股票市场,难免会遇上见利起歹心的人。
那时候,再怎么担心也是鞭长莫及的了。
吴澄觉得自己不应该心软,季娟和季覃不过是个表亲,他已经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帮助了他们很多。
似乎没必要帮到那一步。
可是,吴澄就是不能斩断乱如麻的挂念和担忧。
还有,季覃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地,叫吴澄联想到水中的水藻,或者河岸边粘衣的柳絮,莫名地缠绕着他,叫他无法硬起心来拒绝。
到底还是有那么点血缘关系的缘故吧。烟雾缭绕中吴澄飘乱的思绪似乎在一点一点被理清。
吴澄按灭了烟头,开口说话:“季覃。”
“嗯?”季覃转身看着吴澄,见他没说话,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怎么了?”
“我前世一定欠了你很多钱。”吴澄的唇边浮出一个无奈的、投降意味的苦笑。
季覃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醒悟过来,几步赶到吴澄的身边,蹲在地上,仰起脸直视着吴澄,欣喜若狂地说:“小舅舅,你的意思是……”
吴澄低下眼眸,注视着少年本来苍白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泛出的一缕红晕,还有因为惊喜而变得亮若星辰的眼睛,却故意呵斥了一声,“犟不过你这头小犟驴!算了,我也去十里洋场的上海滩逛一圈去。”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前面写的部分吴澄很轻易地就答应了陪着季覃去上海有些不太合理,也没能表现出他的性格来,我想将吴澄塑造为外表冷酷内心温柔,尤其对季覃温柔的性格,所以,这里加一章,还有也有增加1000多字,希望大家喜欢。
☆、
三天后,吴澄、季覃和季覃的妈妈季娟在上海虹桥机场落地了。
开始,吴澄告诉季娟他要陪着她们娘儿两个去上海的时候,季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吴澄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在这里犯了点事,所以去外地躲躲,这就顺便陪着她和季覃去上海的。季娟却很知道这肯定是托辞,因为犯了事要躲风头的人一般都是往老家啊乡下啊之类的偏僻地方躲,谁会往大城市躲啊,那不是越躲越暴露吗?季娟感动得几乎要哭了,自己是怎么对人家的,人家又是怎么对自己的?感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时候也深深地感激人间还是有好人,肯在这样的困难时候伸出援助之手。
季娟记下了这一笔大人情,心里暗想,若是这一次侥幸得治,今生再图报恩。
可笑她一生识人不明,曾为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生孩子,也曾冷漠地对待一个她看不上眼的老家来的表弟。
结果呢,能指望的指望不上,没指望的却意料不到地施以援手。
三个人都是第一回坐飞机,说老实话,都挺心疼那单程几百块的飞机票钱的,不过,谁也不敢拿季娟的身体开玩笑,故而选择了这种最快捷最不容易出意外的交通工具。季娟开始还抱怨了几句,在飞机上看着机身四周层层叠叠的云彩,是平生没见过的奇景壮观,也就不言语了。
下了飞机的三人就直奔上交所,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
因为股市下午一点开盘,三点就收市了,要是现在不赶着去开户,就要等第二天了,按着现在股票一天一个价的速度,跑慢了就等于是损失人民币,故而三个人谁都没有犹豫,直接在机场打了个出租车,就直奔目的地。
到了上交所,生生把三人惊呆了,里面外面都围得水泄不通,所有的人都是面带红光,眼睛发亮,精神振奋。再往里面探头一看,排队开户的只有两个窗口,两条长龙都排到街对面老远的地方去了。
季覃这边,自然是要用季娟的名字开户,可是,季娟这身体,就是季覃搀着她排队也没法在这人气污浊的大厅里排那么久的队,再说,现在都快两点了,就算排队,到三点收市的时候都排不上了。
季娟确实支持不住了,早起赶飞机,下了飞机都没喘口气,就风尘仆仆地赶来这里,这时候几乎就是全身的体重都压在季覃的身上,闭着眼睛,脸色惨白。
吴澄皱着眉心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季娟,又看了一眼一筹莫展的季覃,简单地说:“别排了,你们就在门口等着,我进去看看,想想办法。”
大约十分钟后,吴澄回来了,低声对季覃说:“好了,我和里面的一个人说好了,他把靠前的位置让给我们。我们现在就扶着你妈妈进去。”
时间紧迫,季覃尽管是满心的好奇,却也没空管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是连声答应着,然后一手搀扶这妈妈,另外一只手拿着几样行李。
吴澄见季覃吃力,连忙夺过他手里的大部分行李,同时撑起季娟的另半边身体,和季覃两人一人搀着半边,强将她搀扶进去了。
没办法,现在开证券账户必须是在本人持有身份证的情况下才给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