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闭着眼装睡。也不知道顾晓池为什么不叫她。天色已晚,白天的热闹散去。巧的是就在这么一瞬,周围没什么人,游乐设施那边小孩的尖叫声和大人的欢笑声,隔得很远,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葛苇觉得自己好像能听到顾晓池的呼吸。刚开始隔着一段距离,后来越来越近。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葛苇觉得自己今天有点穿多了,背上沁出薄薄一层汗。两人之间,好像有一根大提琴的琴弦,绷得越来越紧,任谁轻轻一动,就会打破微妙的平衡,发出尖锐到刺耳的音符。可顾晓池的呼吸声越来越近,近到葛苇觉得,紧贴着她的脸。葛苇受不了了,她认输,睁开双眼。通过黑框眼镜的平光镜片,葛苇看到,顾晓池静静站着,双手插在黑色工装外套的兜里,还是那副神情,像孤僻的少女,又像冷峻的少年。原来顾晓池从来没有俯身靠近过。都是葛苇的错觉。葛苇在心里骂:果然闭着眼睛就是容易产生错觉!可能最近爱情戏演多了,她决定下一部接个动作戏,特飒一女的大杀四方那种。离那些情情爱爱弯弯绕绕越远越好。顾晓池问:&ldo;走吗?&rdo;葛苇站了起来。二人沉默的往摩天轮的方向走。夜晚的风很凉,两人的手,各自插在自己外套的兜里,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顾晓池低着头,看地砖看得无比专注。葛苇顺着顾晓池的目光望去。暖黄的灯光下,二人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顾晓池走快两步,二人的影子就交叠在一起。拖慢两步,二人的影子又分开。顾晓池按自己的节奏,快快慢慢的走着。二人的影子好似时而交头私语,时而各自沉默。顾晓池看起来很喜欢这个游戏。葛苇没有揭穿她。也许夜风太凉,二人走到摩天轮边,竟然没有排队,直接被工作人员塞进了一个车厢。车厢小小的。而与每次二人夜会的车厢,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座椅是一种廉价的粉红色,像不入流的美甲,还弥散着之前乘客身上的气味。攀爬的不太流畅,嘎吱嘎吱的,摇晃着,时而像遇到气流的飞机,猛地颠簸一下。葛苇有点慌。她不想坐那粉红色的座椅,就站在窗边,伸手紧紧捏着窗边的护栏,骂了一句:&ldo;cao,这谁设计的,这么不科学。&rdo;顾晓池看起来,倒比平时放松。这廉价的环境,比散发着高档皮革气息的奔驰,更接近她熟悉的环境。顾晓池靠过去,站到葛苇身前,葛苇更慌了:&ldo;你干嘛?重心不平衡,这车厢不会掉下去吧。&rdo;顾晓池说:&ldo;不会的。&rdo;葛苇说:&ldo;你坐回去。&rdo;顾晓池没说话,却也没听葛苇的话坐回去,就那样直直的站在葛苇身前。少女年轻,身体的温度更高,二人的外套都敞着,拉锁碰在一起,时而发出&ldo;咯吱&rdo;的交错声。顾晓池身上的温度传来,像一小阵一小阵的热浪,灼烧着葛苇。葛苇心跳得厉害,好像也不全是因为车厢颠簸的慌。顾晓池直直的看着她,葛苇的眼神躲不开,只好也看着顾晓池,第一次发现这女孩长得挺倔。眉毛有眉峰,黑白分明的眸子,清冽的。鼻子的形状是柔和的,嘴唇却喜欢抿成一条线,嘴角形成倔强的弧度。顾晓池平时沉默又客气,看起来乖得可以随便欺负,很容易让人忽视,她骨子里有这样倔强的成分。顾晓池站得这样近,葛苇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贴着玻璃窗,也顾不得那玻璃上都是前次乘客留下的指纹。没这玻璃窗挡着的话,葛苇估计就直接下腰出去了。但现在玻璃窗挡着,葛苇躲不开,只能眼看着顾晓池的脸越靠越近。她身上不止洗衣粉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青草香。也许不是草,是山间的某种植物,有点香,又有点涩。葛苇低声骂了一句:&ldo;顾晓池,你有病啊?&rdo;她也不知道顾晓池哪里有病。人家只不过站在她面前而已,也没做什么。葛苇就是觉得她有病。她莫名在顾晓池身上,感受到了一阵危险的气息,像一只小兽与人对垒,不知受伤、不知疼,所以不会轻易退却。顾晓池说:&ldo;要不咱俩试试。&rdo;葛苇气笑了:&ldo;我就说你有病吧。&rdo;有一种纸老虎,喜欢用笑来掩饰自己的慌张。葛苇就是典型的纸老虎,如她所说,出道到现在,绯闻层出不穷,也许全赖她长了这么张祸国殃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