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书帆!”是张坎!他骑车快速来到我身边,问:“你的车怎么了?”这是我入校后第一次和他说话,张坎初一时被县田径队选上,经常要去县体育馆训练。因此,在学校很难碰到他,偶尔遇见,也是在停车场打个照面。我答:“车胎瘪了。”他愣了下,惊讶地问道:“你不会推了一路吧?”我点头。他大概是被我呆傻的样子逗乐的:“那你不会把车放学校?”“放学校,我明天就没车了。”“那你推回去,现在这个时间,还有修车的吗?”“家里有备用轮胎,王老师会帮我换。”他又问:“你老师家在哪里?”“老大光饼那边。”听我说完,他的脑海中过了遍地图,说道:“离我家不远。”我还没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便下了车,将斜挎包背到远离车座的一侧,说道:“我和你一起走回去。”“啊?”他突然的举动令我措手不及,第一反应是非常不好意思,嘴快说了句:“别了,还挺远的,你快回家吧。”“我不可能让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而且最近柳镇也不安全。”其实,那时张坎的个子只比我高一点,万一有穷凶极恶之徒出现,他也保护不了我。但,当下,我只觉得他的身影十分伟岸,如同英雄。这条路,有他陪着,也不似刚才那样恐怖。“你平时走这条路吗?”过去每次遇见张坎,是那条铺满石子的大路。起初,我以为他和我回家的路线是完全相同的,直到某次我俩在对面撞了个正着,才知道他是通过另一条路上大路的。但,这次他却出现在这条小巷里。他思索了下,说道:“很少吧,今天应该是第三回。”“今天怎么突然走这条路?”他的回答让我产生了一个自恋的想法会不会是看见我了,所以才拐进来的?他笑道:“可能我身上安了雷达吧。刚才在路口,感觉这边有人,就过来了。”好吧,只是偶然。但这种偶然随着时间流逝,成为一颗美丽的种子,在我心中生根发芽开散。一路上,我们很少交谈,偶尔的几句是我为避免尴尬提出的问题,他的回答都很简短。我见他不想说话,便没再问了。小学同桌说他“冷”,原来是真的。可明明初遇时,他热情又阳光,话也不少。怎么突然变了呢?会不会是讨厌我?猜疑一旦产生,很难喊停,顺着这个猜测,我回溯了小学时的点点滴滴,希望找出我令他讨厌的蛛丝马迹。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灯光稍微明亮些的大路上。这时,迎面突然来了辆摩托车,车灯晃到眼睛时,我才注意到,摩托车眼看就要蹭到我,这时,身旁的人忽然拉了我一把,这才幸免于难。那是我第一次与张坎有肢体接触,虽然隔着厚厚的外套,可我仍能感觉到他有力的手臂,心扑通扑通加速急跳,不知是为躲过摩托车的有惊无险,还是他拉我时的怦然心动。张坎转头骂了句:“妈的,会不会骑车啊!”听张坎骂脏话,让我感觉脏话也没那么糟糕嘛。他蹙眉问道:“没事吧?”我有点害羞地低下了头,嘴角抿起一个浅浅的笑,答道:“没事。”“那就好。”经过这个插曲,他的话比之前多了些,大多是吐槽他们班老师的。“他和小学那历史老师一样,特别爱说搞,听着烦死了,有时候我都怀疑他在开黄腔。”说着,他模仿初中老师的语气,说了几句,问我:“好玩吧?”他的样子滑稽,把我逗得乐不可支,连连说:“好玩,好玩。”柳镇的孩子非常早熟,六年级时便会说一些非常露骨的话,起初,我很不解也很不赞同,他们为什么能小小年纪就满嘴黄腔。但当你无法改变环境时,只能适应它。于是,渐渐地,一些隐秘的黄腔我也能听懂了,甚至还能跟着笑一笑。后半程的时间,在我与张坎有来有往的交谈中飞快流逝,如今想想,后面那段路,我们的笑声似乎从未停止。我对冬天的想象匮乏,无非是寒冷与雪,而南方冬天鲜少下雪,冬天于我而言只剩寒冷。但那年冬天,张坎丰富了我对冬天的想象,因为关于冬天的记忆中出现他的身影。经过一座小桥时,张坎指着桥边一栋还未粉刷的房子说道:“这是我家。”那栋房子没有一盏灯亮着,黑漆漆,由于还未粉刷的原因,它显得更加寂寥空荡。我拒绝再三,张坎终于放弃送我到老师家后再回家的想法。我目送他进家门,可这时,张坎将车推上台阶,在推开门的那刻他突然停住,回过头,对我说道:“书帆,我身上没有安雷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