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小喜无力地耷拉着的胳膊,装作若无其事,但其实心里的负疚感已经快要把她压垮。同行的人死的死,残的残,她却只受了一点小伤,就算明知道罪魁祸首是敌人,她心里那关却怎么也过不去。“阿秀姐你说什么呢?”旁边一个小点的少年拖着伤腿爬过来,不赞同道,“要不是你小时候接济,现在可没我这号人,谁敢说你没用?”陈秀:“我不过是偶尔给你一碗粥,然后派点活……”“这不就是了吗?”少年打断了她的话,语气认真,“我知道阿秀姐在内疚什么,但我们的伤又不关阿秀姐的事情,要报仇也该找那些吃人鬼!”小喜连连点头:“是啊,阿秀姐,那些吃人鬼才是凶手呢!”陈秀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她抹掉眼泪点头,露出一个笑容道:“嗯。”他们想让她高兴,那她就好好振作,总不能让他们受伤了还来担心她。李继一直在旁关注,见她情绪转好,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她钻了牛角尖,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在还有小喜他们。打扫完战场,陈家村人以镇子为中心,开始逐一收复各个村庄,出于无法言说的负疚感,陈秀在其中尤为积极。又一次制服村子的“吃人鬼”,陈秀按照惯例给被救者说明情况,询问他们所属的村庄。这样做是经验之谈,找到他们同村的人,把他们交由认识的人安置,他们会更容易配合,也能更快地从阴影中走出。陈秀问到一个穿着破烂、形似乞丐的老者时,他的反应十分激烈,像是遇到洪水猛兽,先是语意不明地大吼大叫,胡乱挥舞手臂,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到角落逃离。陈秀都愣住了,她做这份工作已经有两天了,从未遇见这种情况,以前哪怕是状态最差的被囚者也只是对她说的话无动于衷而已。“他这是怎么了?”陈秀模糊地想起了前世的一个病症——创伤后应激综合征。她只记得大概称呼,应该不怎么准确,以她门外汉的浅薄了解,不由将老者的表现和这项疾病联系到了一起,心里有些担忧。现在他们连个普通大夫都找不到,更何况是现在大概率不存在的心理医生?只希望老者只是暂时受了刺激,而不是真的罹患了精神疾病。一个精神头还算好的枯瘦汉子回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被抓来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了,听人说是那些人给他硬塞了一块人肉,之后他就一直疯疯癫癫的,那些人嫌弃他的肉老,人又疯了,就没再打他的主意,一直关着他。”说着他同情地打量形似乞丐的老者:“我本来以为他是怕死,故意装的,但看他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估计是真的受不了自己吃了人肉,疯了吧。”“唉——”他想到自己如今变成了孤家寡人,比老者也好不到哪里去,又自嘲一笑。“或许疯了也是好事儿……”看枯瘦汉子悲苦的表情,陈秀心里也不好受,天灾人祸之下,多少家庭支离破碎,个人的努力在大势的洪流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连苟全性命都成了一件难事。陈秀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将从这个村子救下的人护送回镇上。听说一些精神受到刺激的人会变得富有攻击性,想起老者在她靠近时的激烈反应,陈秀特意找了一个力气大的照顾他,并将两人安排在离她最远的队尾。除了不想刺激到老者,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老者控制不住自己暴起伤人,旁边也有人能及时制止。回到镇上,她将人送到一处院落,这户人家前院打了井,主人家还没有找到,不过六阳镇的收复已经到了扫尾阶段,现在还没找到,估计以后也找不到了。她暂时安排人在这里工作,负责给新救出来的人烧水清洗,安排住处,同时做一些简单的心理疏导。因为这一批人中的老者状态有些异常,陈秀比以往更关注一些,回了家还想着待会再去问问情况。这时,门口突然有人喊道:“阿秀,你快去看看吧,小喜快要把人打死了!”陈秀大吃一惊:“出了什么事?小喜怎么会打人?”来叫人的婶子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你不是送过来一批人吗?里头有一个老人家,看着可怜得紧,我们就先给拾掇清爽了。”“结果小喜一照面,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翻了脸,捡了棍子就要敲人家的头,急赤白脸儿的,我们好歹才给按住了。”婶子和她抱怨:“就算有仇也不应该这样啊,自己手上的伤都不管了,李继兄弟不在,我们只好叫你过去劝劝,他的手最要紧,因为其他人恢复不好,那就太不值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