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叹息一声:“我给他们简单处理了一下,但情况随时有可能恶化。”也就是说,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李继心中一沉,拿出银子给老大夫付诊金。“唉,算了吧。”老大夫伸手阻止他,“我也没做什么,也帮不了他们。”说完提着药箱走了。李继走进里间,坐到大乞丐旁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还有什么愿望吗?”大乞丐没问结果如何,或许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看着有些呆呆傻傻的小乞丐,大乞丐脸上宠溺和心痛交杂,显得有些扭曲,他用嘶哑的声音问:“可……以……糖……葫芦……吗?”李继满足了他的要求。这种时候已经无所谓身体是不是合适,能吃不能吃了。父子二人开心地分食了一根糖葫芦,第二天早上,医馆负责照顾他们的药童过来送饭,发现他们已经躺在床上相拥而逝了。按照大乞丐的遗愿,李继将他们父子合葬在了镇子北边的山上,这个位置能看到山脚往北而去的河流,据说他们的家乡也有一条差不多的,只是已经干涸了。与此同时,陈宗将村子里的人聚集到祠堂,将这些天和陈安一起打听的消息说了,并且建议大家不要卖粮。虽然他知道庄户人家就靠着卖了多余的粮食换来买盐油布匹的银钱,以维持一家大小最基本的生活,可他镇里的老友已经收拾好家当,准备去投靠隔壁县当官的亲戚了,还劝他也赶紧走。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可他知道,这是要出大事!但他能走吗?陈宗望着底下的一众村民,他的宗族在陈家村,就算考上秀才他也没想过要搬去镇上,他的根在这里,只要当着陈家村村长一天,他就有一天的责任。祠堂聚集的人一听村长不让卖粮,顿时就炸了。“不让卖粮?那家里靠什么花用?”“村长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再有道理,年尾的人头税怎么办?不卖粮哪儿来的银子交给官老爷?你帮我交啊?!”“安静!安静!”陈宗听得心烦,双手作势往下按,“这只是一个建议,不要卖粮,要卖也越晚越好,撑不下去了再说,实在不愿意的,就自己做主!”陈宗此刻十分无奈,只是“有很多粮商收粮”这样的消息根本说服不了大家,只有少部分人听了劝。好在粮价一直在涨,就算是想卖粮的,为了卖更多的钱也会把粮食放在手里多留一会儿,希望在他们卖粮之前,他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陈宗结束了祠堂的会议,感觉比以往的哪一次都要疲惫,刚回到家坐下,水都没喝上一口,陈安就带着李氏急匆匆赶了过来。他们连家都没回,直奔陈宗而来。“大哥,我今天去见了钱娘子,也就是绣铺的掌柜。”李氏的面色苍白,似是受到了惊吓,“她说,她说乡长一家已经跑了!”“什么!”陈宗一锤桌子,猛地站起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老友只是普通的私塾先生,他走了不算什么,可乡长代表的是官府!连他都跑了……陈宗终于意识到即将发生,不,或许已经发生的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她还说了什么?”陈宗勉强冷静下来,现在他就是村里的主心骨,他不能慌,他慌了陈家村的人心就该乱了。李氏一五一十将从钱娘子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了。“钱娘子因为做衣裳和李姑娘,也就是乡长外室生的女儿搭上了关系,乡长夫人之所以接受她入族谱,是因为要把她送给知县做妾,后来他们不知道从知县那里得了什么消息,全家连夜就跑了……”“大伯!”正在这时,陈秀带着李继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继哥有事情要说!”陈秀现在心里很慌,她万万没想到现在就开始出现问题了,继哥昨天遇见的父子俩竟然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而且北方早在去年就开始干旱了!是了,她早该想到的,世道哪有说乱就乱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绝望,穷苦百姓哪会有这个勇气去做土匪,甚至拉起造反的大旗呢?她怎么会以为书里说明年就一定是明年呢?她就是一个傻子!陈宗抬起手,示意李氏暂停,转头看向李继:“这么匆匆忙忙的,有什么事情?”李继严肃道:“我昨天救了一对父子,他们是从北方逃荒过来的。”“逃荒!”陈宗惊呼,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这么失态了,“北方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继把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去年北方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为了活下去,他们只得卖田卖地,卖儿卖女,乃至自卖己身,不过好歹也活了下来,日子勉强还能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