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都是睡衣,薛彤的是件淡紫色丝绒长裙,披着波西米亚风的薄毯,荀若素却是毛茸茸一只熊猫,还有尾巴跟耳朵。薛彤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荀若素,没等开口嘲笑,荀若素便故意将帽子往头上一扣,抓着头顶的耳朵瞪着薛彤,“告你虐待国宝。”说完,趁着薛彤震惊的功夫,荀若素擦过她坐到了餐桌边。“……”昨晚还不是这个态度,怎么进了一次须弥把魂掉里面,成了个缺心眼?薛彤赶紧拿出灯盏仔细检查了一遍,“不能啊。”她这边还在猜荀若素是哪根筋搭错,芳姨那边已经夸上了,“荀小姐是长得好看,这套睡衣是我两年前买给主人的,有三个花色,最可爱的就是熊猫……”意识到自己扯远了,芳姨抿嘴笑道,“可是主人嫌弃幼稚,正眼都没看过。荀小姐能穿上,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说完,芳姨还招呼薛彤,“快过来看看,这套不丑,多可爱啊。”“……那是人长得可爱。”薛彤当然不会将这话说出口。荀家出美人,无论男女,在盗匪横行的古代州县,都是要带面纱上街的程度,动不动就会被劫匪掳上山当压寨夫人,偏偏荀家人知天晓地嘴皮子利索,却四体不勤,最不擅长跟人打架。“绣花枕头,”薛彤坐在荀若素的身边,夸她可爱的话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败絮其中。”“薛姑娘对自己的评价倒是中肯。”荀若素扒了两口饭,她一觉起来低血压低血糖,整个人阴森森地盯着碗中糖醋排骨。芳姨以为孩子饿到眼冒绿光,就好吃个排骨,赶紧将糖醋排骨的盘子一整个儿地挪到荀若素面前。荀若素倒也不是偏爱这一口,她没有什么偏爱的东西,只是糖醋排骨热量高,这会儿她的身体急需高热量来维持……她刚刚看了一眼中央空调,16摄氏度,若不是极限到此,荀若素怀疑会往个位数打。有人好好的冰箱不呆,为什么要呆在别墅里?荀若素并不是特别怕冷,可是荀家功德不够,出生的孩子总是体质偏弱,较常人容易生病,在十几度中央空调地撩拨下,终于打了个喷嚏。薛彤养的那只猫性格极其独立,荀若素睡觉的这段时间,不知去何处浪了一圈,刚踱到门口,听见荀若素这声喷嚏,离弦的箭一般直窜上荀若素的膝盖,它仰头“喵喵”叫着,试图让荀若素将自己当成个暖手宝。这猫也不知多大年岁都快成精了,却是一张圆脸,眼睛占去三分之一,踱进家门时还像个打架从不输的大佬,蹲在荀若素的膝盖上却成了一岁的宝宝。“你有点骨气行不行?”薛彤拎起自家猫的后颈子,将它扔在地上,那猫蹬直了前爪,往薛彤脸上踩,一人一猫瞬间打得不可开交。“这猫好像与你不亲近?”荀若素吃完了,正撑着头看热闹。薛彤略胜一筹,猫被她扔到了沙发上,正不甘心地绕圈,闻言,薛彤愣了片刻,最后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是一个故人寄养在我这里的。”“荀家的人?”荀若素解释,“它好像认识我。”薛彤的脸色冷了下来,“不是。它喜欢你,只因为你是这里第一位客人,它寂寞了。”“是吗?”荀若素没再继续问。餐桌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芳姨取来了薄毯子让荀若素披上,“我家主人就这个毛病,冬天的时候空调得开到三十度,夏天又恨不得住冰窟,听说是以前落下的毛病……”“芳姨!”薛彤看了她一眼,“大家都吃完了,把桌子收拾了吧。”芳姨也发现自己今天的话有点多,她赶紧闭上了嘴,假装自己是家中的一只扫地机器人,只是功能强大一点,还能收拾碗筷。薛彤的严肃并没有持续太久,她是真喜欢笑,荀若素认识她不到一天,已经在这张脸上看到了数十种不同样式的笑——都未必出自于真心。薛彤的掌心托着一盏青碧色的灯,灯略微透明,能看见当中血线盘绕充作灯芯,黑色的魂火正沿着灯芯静静地燃烧。张越已经从这个家中消失了,按薛彤的说法,张越已经踏上了轮回路。“不过无家可归之人,虽有思念为引,却不见得能走完轮回路,”薛彤说,“你准备一下,今天跟我去个地方。”荀若素:“……”这又不是她的家,她除了一身穿着死的寿衣,就是一块怀表,有什么可准备的?荀若素的那件旗袍实在过于隆重,走在大街上有些像临阵脱逃的演员,最终还是芳姨在衣帽间里给她找了件宽大的圆领t和牛仔短裤,都是买回来后遭薛彤嫌弃,一次没穿过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