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添并没有回答吕代柔的话,而是在她不整的衣衫上打量一眼,随手从一旁黄梨木雕花衣服架上扯过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随后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娘子多虑,方娘子与阿郎都并无杀您的意思,今日来,只是请您和众位亲友聚在一起说说话。”
吕代柔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有些发愣。
她摸着身上的衣衫,慢慢攥紧,呆愣了一会儿,才道:“你们不杀我难道是想以我做饵诱捕吕让?那你们可打错主意了,吕让恨我入骨,与我势同水火,你们——”
她话没说完,谢添便道:“娘子多虑。”
说着便示意早在外头站好的婢女进来给她梳妆打扮,然后便行礼退了出去。
吕代柔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直至房门支呀一声阖上。
婢女要为她换新衣服,她攥着身上的衣裳,道:“就穿这件。”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被人带到地方的时候,吕代柔才发觉那里是个皇家猎场,足有数百亩的面积,凡是如今在长安存活下来,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被请来。
四周排布一排又一排高大的河西士兵,与大靖士兵不同的是,他们站姿笔直,身姿挺拔,如同一棵棵高大的松柏,气势逼人。
所以即使众人都彼此相熟,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人敢寒暄谈心,都自觉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宴会开场。
不一会儿,有内侍高喊‘陛下驾到——’
众人正暗暗心惊,觉得还没颁布诏令、通告天下,叶荣舟就敢自称‘陛下’,属实太过嚣张,一人觉得不妥当要站出来指责,被一起来的同伴狠狠拉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谁当皇帝有什么要紧,只要谋略得当,他们的家族依旧可以像从前一样屹立不倒。
他们以为来的是叶荣舟,然而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那个被叶荣舟扣下的大靖的小皇帝。
这下就有些尴尬了,这到底是跪还是不跪?
小皇帝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有些战战兢兢地走上台阶站着,面对身后近在咫尺的龙椅,却连看都不敢看。
叶荣舟不知从何处出来,身着墨绿色胡服,腰坠白玉、小刀,悠闲地踱步到小皇帝的跟前,脸上带着笑意,黑曜石般的眸子却是冷若冰霜,抬起手,力道极轻地拍在小皇帝的肩头,将他吓得浑身战栗。
“圣人,怎么不坐?”
他生了一副好嗓子,声音如清泉撞石,煞是好听,然而这样好听的声音在小皇帝的耳中却如同催命符,处处透着可怕与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