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到了这儿,还没了。田桂花有了孩子撑腰,便拿起了架子,威胁着要尹长卿入赘。尹长卿不愿,田桂花就三番五次的扬言要打掉孩子,有一次,她闹得极为凶险,肚里的孩子真的差点就没了。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几次闹下来,尹长卿虽然觉得耻辱,但还是心有不忍,最终只得无奈的进了田家的门。
这么恶心人的记忆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素涵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狠狠的晃晃脑袋,想把那不愉快的回忆扔出九霄之外,然而心里竟意外的蹦出了尹长卿答应入赘时那张绝望的脸。
尹长卿是那种很有气质的男人,不温不火的,有点不爱讲话。许是身逢变故,在田桂花的记忆里,他总是神色黯淡,颇有些了无生趣的感觉。素涵想着,一个世家的公子,却最终入赘于一个农家粗妇,他活的黯然,也是自然吧。她叹息,这父子俩也真是不容易。
田桂花做过的下作事儿不少,婚前,尹长卿在这乡下还有一间自己的宅子,婚后,田桂花便以着买药花银子多的由头,把其变卖了出去。尹长卿身体不好,也无暇顾及她,于是,就像这样,一点点的,他从前的那些家底是都被这女人给骗到手了。
田桂花倒腾了不少钱财到手,心里乐呵了,本想着一生总该无忧无虑了,不料,老天有眼,她的父亲三年前染上了恶疾,怎么治也不好,临死前还欠了村人一大屁股债。田桂花的母亲眼看着大笔银子没有着落,唯一的女儿也吝啬于接济,紧跟着就上了吊。最后,那大笔债务,还是压到了田桂花头上。
讨债的整日上门催命,她不得不拿出了尹长卿的银子,把黑洞给填补了上去。于是,田家是一穷二白了起来。
明明就是这女人自己害的尹长卿落魄至此,她之前居然还有脸骂尹长卿没用,真是人品烂极。素涵心里憋出了一股子火,而更让她火大的是,她以后说不定还要顶着这幅皮囊继续生活下去了,如此烂摊子,真真惹人头痛。
素涵颓然,这举目无亲的,她以后该怎么办好呢。呆坐了片刻,素涵忽地记起,这田桂花还曾经在身后的这颗大树根下藏过私房钱,当时大概是埋了二两银子左右。二两银子不算很多,根据素涵的记忆,大约只是一户普通人家两个月的生活费而已,若要再搭上看病的药钱之类的,这二两银子,估计也只够田桂花用一个月。
素涵咬咬牙,钱虽然不多,但好歹能解燃眉之急。这田家如今都能为了三个窝窝头而吵起来,想必是已经揭不开锅了,她于是想着,自己还是先用这些银子去哪里买点食物吧,免得过几日连窝窝头都没得吃。
烂摊子是要收拾的,只愣坐在这里也无用,素涵叹气,转过身去蹲了下来。这么一个动作以前做自是无比轻松的,不过,当下进了田桂花的身子后,素涵连弯个膝盖都觉得费劲极了,更别提蹲身。赘肉窝在肚子上的感觉很难受,她仅刨了一会儿地,便累的直喘气,不得已的把姿势改成半跪在地上,素涵再接再厉,好不容易终于把那包了一层油皮纸的小木盒给挖了出来。打开,看见二两碎银子还好好的摆在里面,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呦呵,我当是谁在这里狗刨,原来是田家的泼妇啊。”
身后突然传来了明亮的女子声音,素涵赶忙费劲的站起身子,回望过去,只见两个村妇打扮的女子正朝着自己走来。走在前面的那个约莫有三十来岁了,大大的眼睛,麦色的皮肤,虽然此时满脸鄙夷,但素涵看着,却觉得她只是个直肠子的性子罢了,倒不像是坏脾气的。跟在女人后面的那个,稍微年轻些,大概二十出头,人长得挺白净,细鼻子细眼的。见着素涵,那女人皱皱眉,似有些害怕,目光在前面的女子和素涵之间转了个来回,却没有做声。
素涵想了想,面上露出了一个笑,道:“秦嫂子、芳妹子,这么早啊。”
打头的女人本还想继续出言讽刺,但瞧着素涵一脸客气,她倒是愣了愣,已经到了嘴边的脏字硬生生的给压了回来。
“你……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啊?”秦嫂子皱了眉,上下打量着素涵,啐道,“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成,你田大泼妇也终于有说人话的一天了?”
素涵本姓也姓田,于是那句“田大泼妇”落到了她的耳朵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刺耳的。她笑着掩饰住心里一闪而过的不快,自动过滤掉眼前女人们的挖苦,接着说道:“今天早上摔了一跤,撞到了脑子,恍恍惚惚醒过来后,觉着自己大难不死也是承蒙上苍庇佑,所以不禁忏悔了一番。想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的确坏极,这才立誓要改了自己的性子,从此好好做人。”
素涵的话,文邹邹的,听得秦嫂子是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撞鬼了似的回头冲着她身后的芳妹子说道:“芳妹子,我这不是在做梦呢吧,适才这话……可是田家泼妇说的?”
芳妹子也正愣着,听见问话,她才赶忙点了点头:“好、好像是的。”
秦嫂子眉头紧锁,复又将素涵打量了一番,待目光落到素涵手中的小木盒上后,她扯了扯嘴角,收了惊讶,讥讽道:“我就说狗改不了吃|屎,怎么就今天装出了个人样儿,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呸,真是不要脸的东西,那父子俩都被你坑成这样儿了,你竟然还偷藏私房钱,你到底是不是昊儿的亲娘,有点儿良心没有!”
☆、爱子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