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身在何处,或遇上什么节日,他始终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度过,直到有了这头碧眼猞猁,它没心没肺地陪他度过许多生死关头,来去自由,对他无欲无求,反而让他生出一点信任和依赖。直到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坐着马车遇到了为了家人不惜以命相搏的苏衡,虽然虚弱不堪,但是毫无惧意的双眼中燃起的熊熊斗志,格外耀眼与珍贵。苏衡两个字,对他来说是不同寻常,却原因不明。作者有话要说:抗战时期,一剂盘尼西林(青霉素)的价格是两条小黄鱼(金条),还时常买不到。日常生活里,抗生素总是被人误以为是消炎药,其实这是两种作用完全不同的药品分类。临床试验苏衡给完口服药,随手抽出便携本往里面放了好些纸,用来记录大邺第一份抗生素的临床使用数据,定时在两个医舍来回穿梭。“衡哥……”铜钱实在担心清明,又不想置疑苏家秘药的效果,坐立不安地很明显。苏衡把赵小胖从榻上拽起来:“铜钱,赵小胖,今晚我一人守着就行,你们回营房好好洗漱一下,明早来换我。”“啊?”赵小胖迷迷糊糊地,直接拿了一碗水把自己淋醒了,“衡哥,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我扛得住!”铜钱也不同意。苏衡随手拿了一面铜镜,摆在他俩面前:“熬得爹娘都快不认识了,赶紧去休息,万一你俩病倒了,我就更忙了。”铜钱和赵先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俩确实有时间没睡好过了,累得实在够呛。“赶紧去,等他们伤势稳定了,我们还要下山取货,还有得忙。”苏衡恐吓他们。“是,衡哥。”铜钱和赵先机异口同声地应下,前后脚出去,又去食堂带了不少吃食给苏衡,生怕他饿着。苏衡又去二号医舍,把守在一旁的陈牛和刘钊赶去休息,虽然觉得他俩几次欲言又止,但也没往心里去。没想到的是,两刻钟以后,郑鹰进来了:“军医,我来搭把手。”苏衡又一次拿起铜镜,让郑鹰看清自己累得半死的严肃脸,打算把他也赶走:“李风不能用了,哨位只有你一个,赶紧去休息,别累病了来我这儿占床位。”郑鹰跟着苏衡出诊了一次,就认定他是值得结交甚至托付信任的好军医,把自己的严肃外壳脱个彻底,毕竟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可以闲聊的人,不能轻易放过:“啊,军医,你这儿好吃的真多,我吃完再走。”“……”苏衡很诧异地看着郑鹰大喇喇地坐下,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地开吃,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百人百心”真是至理名言。“军医,”郑鹰吃完一个卷饼,又喝了一杯马奶茶,“你也吃啊。”苏衡摆了摆手:“我吃过没多久,现在还饱着。”“军医……”郑鹰看着屏风旁的清明,“你认识雅公子?”“怎么说?”苏衡挑了一下眉。“雅公子入营就直奔药舍,肯定是认识的,而且他只吃你做的吃食、只喝你烹的茶,除了认识没有其他解释。”郑鹰的视力和观察力是一等一的好,毕竟是精锐之兵。苏衡给了他一个谜之微笑自己体会,找来一个小沙漏,按时间点记录清明的生命体征变化,以此来判断抗生素有没有发挥作用,方便调整明日的剂量。郑鹰的眼睛不停,脑子也不停:“军医,你以前是个病秧子,为何现在身体如此健壮?”“什么意思?”苏衡心中一凛,难不成被他看出来,自己是个“舶来货”?不至于啊,苏衡父母都没看出来。“其实,自打你来到营地,救治病患、改变全营生活习惯、参加操练、清晨自己跑马道……再加上两次出诊一次下山采买……就算是我都不一定能扛得住。”郑鹰好奇心很旺盛。“那是因为,”苏衡放下心来,这个理由早就编好了,“我天生睡得少,寻常人要睡四五个时辰,我只要两三个时辰就足够了,打小就是。”“这和睡多睡少没关系,”郑鹰很不好忽悠,“病秧子的身体受不住操劳。”“因为父亲替我订制了锻炼身体的法子,我是个听话的病秧子,现在看来,效果不错。”苏衡再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苏行远太医,太可惜了。”郑鹰叹了一口气。“你认识家父?”苏衡同样擅长观察人,他清楚地看到郑鹰眼中的惋惜,以及隐藏在这句话之后的愤怒。郑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军医,我就睡这里。”“你听力眼力都比寻常人好太多,医舍整晚都不得安宁,你躺这儿做什么呢?快走,别添乱。”苏衡向来“话不投机半句多”,陌生人、熟悉的人、朋友、好朋友等等界限非常分明,和郑鹰这样的说话一点也不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