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苏衡又出了空间,继续坐在竹榻旁,瞪着雅公子,随手玩猞猁耳朵竖起的那撮黑毛,见毛耳朵立刻一抖一颤的,就很愉快。雅公子即使睡熟了,脑海里还是阵阵旋晕,让人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一直晕得厉害,偶尔还夹杂着熟悉的说话声、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响动,直到视野逐渐清晰却仍有一些模糊:“小苏啊,这位就是钟昕,本院公益运营处的干事,和你是校友,不过你是临床医学,他是国际贸易专业的……”一位头发花白的医生,领着他到了口腔科。“王主任早,钟干事早。”钟昕看着眼前年轻英俊的实习医生,心里直犯嘀咕,王主任怎么让一个菜鸟给他看牙?“小钟啊,别看小苏是实习生,拔智齿的水平还是很高的,轮转过的外科都抢着要他,你放心吧,我还要去赶一个研讨会。”王主任交待完事情就匆匆离开。“钟干事,躺在牙科床上,张嘴,啊……让我看看你的牙……”悬在头顶上方的光线柔的灯,泛着银色光泽的针勾,戴着口罩、温和沉着的双眼……小苏?下一刻,雅公子从黑暗眩晕中醒来,微睁的眼睛,与苏衡四目相对,立刻从衣饰和环境区分出现实与梦境……他们都姓苏……真巧啊。两双眼睛都大而清澈,可以从幽黑的瞳仁里看到彼此,分明都是陌路相逢,为什么眼神里都藏着千言万语。苏衡回神最快,迅速移开视线,之前在空间睡不着,出来后心绪起伏。本以为穿越大邺对他而言,是强行一键复原,就此隔绝钟昕的一切,除了治病救人、重振苏家,他再没其他念头。没想到下山路上只是一双相似的眼睛,就把他吃了不知道多少药、去了多少次心理门诊才深锁心底的记忆,关于钟昕死去时所有的记忆,轻而易举地翻了出来。就像心理医生说的,越想忘记越刻骨铭心。苏衡只怕这次穿越,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轮回,一愁莫展。雅公子诧异地注视着苏衡,分明是个奋勇向前的人,为何突然就愁眉不展、整个人都被悲伤和迷茫笼罩?头又习惯地疼了起来,疼得他皱紧眉头,不得已拿手捂了脸。苏衡努力回避,却发现做不到无视旁人的痛苦,轻声问:“头疼?”雅公子愕然,表情有一瞬的空白,从小到大近身少侍那么多,从来没人发现自己有头疼的毛病,忽然被看穿让他惊慌又无措。苏衡拍了拍雅公子的肩膀,发现他身材颀长,肩骨肌肉还挺结实的,并没有养尊处优的单薄,“下塌来,我给你按一下。”雅公子从没被人这样随意地拍过肩膀,脸上的惊愕更多,不明白“按一下”是何意?猞猁突然扑向苏衡,龇牙咧嘴地低吼出声,拦在了他和雅公子之间,像头护主心切的忠犬。苏衡迅速回神,立刻倒退几步杵在角落里,麻利地给猞猁倒了清水取来肉干,又一次对上了雅公子的黑眼睛,问:“雅公子,中午吃些什么?喝清茶吗?”雅公子没有回答。得,什么人养什么宠物,猞猁是个傲娇货,主人就是个傲娇货次方。苏衡从柜子里取出粗糙的白瓷茶具,就着布庄送的绿茶,煮出一壶清茶,倒了一茶盏,都放在茶盘上,端到雅公子面前:“戍边营地调料稀缺,只有清茶。”“雅公子,我去食堂取些吃食来。”说着,就退出药舍。苏衡转身,长舒一口气,药舍里的气氛太诡异了,还是外面的阳光好,一扭头就看到左顾右盼的铜钱,立刻走过去问:“雅公子来,刘大人知道么?”“雅公子带着采药文书来的,刘大人亲自招待,少侍清明去东边绝壁采药,他要求在药舍休息。”铜钱赶紧解释。“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说了,说了好几次,你都没听见。”铜钱委屈巴巴的。苏衡无语望苍天,大概是被沙袋抛接晃晕了脑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常:“那他们什么时候走?”“不知道,”铜钱对雅公子充满敬畏,根本不敢多问,“就算问了,他也不回答。”苏衡再次腹诽,说句话会死啊?“少侍清明出发前嘱咐我和刘大人,雅公子喜静,除了你,不要让任何人在药舍附近徘徊。”铜钱也摸不透。“行吧,我去食堂拿些吃食进去。”苏衡光听这些,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铜钱犹豫片刻,鼓足勇气说:“衡哥,雅公子只吃清明少侍准备的东西,食堂里的……”“爱吃不吃。”苏衡大步离开,一路上又被热情的军士们夹道欢迎,走进食堂发现,刘大人正在里面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