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秦照的睡眠障碍也依旧存在。符舟按往常那样给他念经,有时候他能睡着,有时候却也不能睡着。出于担心,符舟就绝对禁止秦照再偷偷去杂物室做出任何自伤的行为。但符舟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她觉得解开心结,一切坦白后,明明该是好转的情况,秦照状态却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她害怕他的抑郁程度加重。索性就每天晚上都跑他房间里陪他睡觉。这样方便她观察他夜里的行为表现,也算监督他,不再让他有机会自我伤害。秦照对此也赞同不已。自医院一番谈话后,秦照变得更加黏人,几乎时时刻刻都想跟符舟待在一起。有时候周末早上,即使他醒了,也会赖在床上抱着符舟抱到很久。符舟发现了这一点,觉出不对劲,尝试着和秦照沟通,秦照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她私下联系过新的心理医生,无奈秦照本就封闭,那位医生在治疗过程中也有心无力。有些事,秦照实在瞒得太紧。根本叫人无从下手。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符舟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当下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好好陪着秦照,给他支持和鼓励。……这天晚上,观察到秦照情绪有些焦虑,又像是难以入眠的样子。上床后,符舟就坐在床头给秦照念经。念到秦照睡着,约莫凌晨两点,她合了书,也睡了过去。两个多小时后不知怎么醒了,手一伸,旁边却是空的。符舟下了床,借着透进房间的月光走开几步,就在阳台处看到了秦照发呆的背影。现下六月,暑气正热,可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清冷冷。真丝的睡衣太过垂顺,将他瘦削的肩背线条勾勒出来。随着他随意躬身的几个动作,背部的蝴蝶骨也凸出来,像是真的要从那处破开只蝴蝶。符舟望得眼酸,轻轻又回到床上。她也再睡不着,就在模糊的夜色中睁着眼,开始回想自重逢后,她与秦照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桩桩件件……直到再过去半个小时,一团模糊的影子渐靠过来,步伐轻得没有声音。是秦照掀起被子,又蹑手蹑脚上了床来。此时她是背对着他的,而他随即伸手轻轻从背后揽了过来,以拥抱的姿势同她依偎。“……嗯。”符舟顺势故意轻喃一声,佯装醒来。秦照马上道歉:“对不起,吵到你了。”黑暗如虚空中。他嗓音温柔,带着干哑的质感。符舟转身,反扑入他怀中,拥住他刚才在阳台上沾的一身夜风气息,搂紧他的腰。“没事,你什么时候醒的?”“……刚醒。继续睡吧。”一个绵软的吻虔诚地落下来。不想戳破他谎言,符舟闭着眼,贴近他胸膛,应声:“好。”片刻后,又突然低语,“秦照,你还记得刚才我念的金刚经第二十五品,‘化无所化分’吗?”“当然记得,金刚经,你都给我念过好几遍了。”“那你明不明白,为什么佛以前发愿要普度众生,却又在这一品说,无有众生如来度者?”一阵岑寂后。秦照缓缓回话:“佛说世界上没有一个众生需要佛来度化,是因为成佛见道,讲究的是自修自度,自性自度。”“对。众生皆苦,都想求解脱。可谁都救不了众生,只有众生自求解脱,自我度化。”符舟心头一涩。譬如此刻她就在秦照身边,也帮不了他。如果当下是到了最难的那一关,那么他只能靠他自己。“如果内心困苦,不要放任困苦。如果内心消极,也不要放任消极。”“知道吗?秦照,你要自求解脱。”“……”旁边窗台处,月光透过窗框,在地板上投下一方冷白的光华。夜色静静流淌着,又不知要流散去哪一处时光。秦照倏忽在黑暗中睁眼。低头看着怀中依稀只能辨认出脸部轮廓的符舟,他顿时怅惘……他真的,解脱得了吗?又过几日。咨询中心,符舟再次接到了出差的任务。这一次,是陪同一位老前辈一起参加邻市心理医师协会举办的系列讲座活动。临走前,她不大放心秦照,就交代了一大串事项,等秦照一一应下,她才收拾了行李出门。因为是邻市,距离很近,符舟就自己开车接了老前辈一起。上午出发,三小时后就抵达了预定酒店。中午在酒店跟老前辈用过午餐,休息一段时间,下午就在当地的市民中心听第一场讲座。讲座结束后,晚上又和当地心理医师协会的成员们一起聚餐。等所有活动完毕,符舟回到酒店已经是九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