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很荒谬,不是吗?”有些慌张,秦照说话时起了颤音。甚至只看了符舟一眼,立即就移开视线。他不敢看她,也无法想象她提出的设想。之前江捷和上官景都问过他喜不喜欢符舟,他还能理所当然地回答。可当下,突然将问题转化深入……她和他在一起吗?以情人关系。不,秦照满脑子的不配,不合适。他连依赖符舟都自知有错,再进一步,根本不能想象……这样新鲜却又分明禁忌的话题,一旦打开,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罪恶国度,每一步都沉重如灌铅。下意识抬手,修长的五指插着额前碎发往后。秦照后知后觉,自己额头、掌心,都起了层细汗。“秦先生,那你选择闵乔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荒不荒谬?”这时,旁边又响起符舟声音。他怔然地摇头:“没有。”符舟随之心中有了比较。“再换个问题,秦先生,如果假设你是喜欢我的,那么你又会想到些什么?”“……不,符医生,我不喜欢你。”越发地仓皇起来,躺椅上,秦照陡然转过脸盯着符舟,如鲠在喉,干涩地吞咽。对他来说,今天晤谈中的这些问题,真的堪比过山车,一弯未平一弯又起。惊险刺激。只是置身其中,秦照俨然变得急躁。符舟也谨慎地掐着他情绪,抚慰说:“同样,秦先生,你也先别抗拒。只是简单设想而已,你虽然认定你不会喜欢谁,但只单说一点,你觉得我在那个让你愉悦的阈值里吗?”这样的试探,不由得带着期待。期待秦照哪怕只看清他一点真实内心,也算挺进了一大步。然而,符舟失望了。“在或不在,重要吗?”在她温柔的注视下,秦照冷了声,“后半截还有观点,在这个阈值里,别的人无法替代。”“符医生,假设有一天,有一个和你一样可以通过念经帮助我睡眠,一样让我觉得有用有价值的心理医生出现,无论男女,我都可以让那人替代你。就像那天我说过,别墅的管家,阿姨,都可以换掉。你和他们没有区别。所以,我并不喜欢你。”“我也不能理解你所说的假设,如果假设我喜欢你,我能想到的,大概只是我会一直把你留在身边,你有用,也很有能力,我会感谢你为我治病。然后某一天,我病好了,那个时候,意味着你对我不再具有价值,我会果断让你离开。可如果病好不了,你就必须一直待在我身边,画地为牢。”“以上,就是我能想象的全部了……”躺椅上,秦照身形清绝淡漠,比冬日枝头的寒梅,还来得冷冽逼人。符舟不由得目光一颤,连着脊背也轻抖了抖。最后,秦照一声自嘲的嗤笑漫过她耳际。“你看,哪怕像你所说,喜欢是种情感,可以自然而然发生,它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的血是冷的,冷血的人不会爱人。就算去假设,我也假设不出我这样的人,应该要怎么谈论爱。”……至此,符舟顿然发觉,原来秦照的自我否定,这么强烈。但同时,她也从没像这一刻这样无比确定,秦照喜欢她。很喜欢她。拿之前和闵乔的比较来说,他对闵乔,无思无想。可对她,一句声音发颤的荒谬,暴露了他太多心念。他张皇,局促。满身地不对劲。这让她在一团乱麻中找出了头绪。有些人爱而不自知,是因为惯性觉得自己对对方没感情。而秦照,却是因为他对他自己冷心寡情到了极致。他刚才那段话,看似是冷硬地推开她,实际上,她却听出了他言语里隐藏的自责……再结合之前上官景转述给她的对话,符舟恍悟,秦照貌似是把对她的感情完全对等成了自私的利用。所以越接近她,他越感到自责。由此他做出应对,开始跟她保持距离。……关节一通,符舟抬眸,缱绻的视线穿过清透的日光,和纷飞的尘埃。看,身前这个自认是恶鬼的男人,偏交付了她一腔的善念赤诚。继而开口时,有一丝笑意心酸又无奈。“秦先生,那就希望你真的别喜欢上什么人。”“否则依我判断,万一你有天陷入爱情,一定会变笨。”行如芭蕉(三)他又做噩梦了吗……在这次晤谈之前,原本符舟还觉得可以让时间来解决问题,结果才过去一个晚上,就听到了秦照和闵乔在一起的消息。而晤谈之后,不得不说,符舟感觉遇到了职业生涯的瓶颈,就算是运用学过的所有专业知识,都不够来处理这桩情|事。好在对于闵乔在其中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她通过这次晤谈大概猜出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