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似乎只有皇帝,或者皇帝赏赐之人可以用。是谁如此大胆?薛宝儿抬眸对上一双温润的眼,鼻畔再无什么龙涎香,细细闻起来倒像是松香。大约是身体太虚弱,嗅觉出了问题。“多谢王爷!”再高兴也不能忘了礼数,尤其是对着仁亲王这等斯文君子,薛宝儿挣扎要起身,怎奈腿不给力,又往下一沉。卫骏手臂用力才再次捞住了她,目光朝她腰间一扫,并没看见那条满镶翡翠的祖母绿流苏禁步。确切地说,她今日什么首饰也没戴,却浑身上下透出富贵的味道。只有像她这种从小长在金银堆里的人,才能在素衣素发时也能散发出那种令着迷的味道。也只有似他这般穷惯了,穷怕了的人才能辨出的她身上独有的铜钱香。读书越多,他想做的事便越多,可这些事无论哪一件都需要金山银山堆砌。都中富贾云集,都曾有意无意地向他伸出橄榄枝,可他们地位太低,与之来往有失身份。薛家却不一样。薛家祖上也是读书人,后来才沦落为皇商。家族不但有泼天的财富,更有读书人的底蕴,还与王、贾两家有亲,否则断然无法在众多贵女中脱颖而出,成为安宁郡主的赞善。薛家送女入宫,自然想为家族搏一番前程。他已经派人查过,薛家女的保荐人是德宁长公主,他们肯定是花了大价钱才走通了安国公府的门路,将薛家女安排到与卫持交好的安宁郡主身边。好大的野心,却也棋差一着。安国公府既不缺富贵,也不缺权势,薛家女莫说嫁给卫持,恐怕连给他做侍妾的资格都没有。若薛家识时务,肯联合王、贾两家旧臣倒向他这边助他成事,他倒不是不可以在身边给薛家女留一个侍妾的位置。只是……薛家这小姑娘似乎太小了些,籍簿上写十岁,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光景。不过,他也不是很急,诸般谋划还应徐徐图之。思及此,卫骏看向薛宝儿的眸光越发温暖,扶她站稳才道:“走路小心些才好。薛宝儿忙站好应是。可能薛宝儿看起来还像个小孩子,安宁郡主见卫骏扶住她心里没有半点不快,反而觉得是与卫骏搭讪的天赐良机。毕竟似卫骏这般谦谦君子,总要找到合适的借口才能聊上几句,总不能如对待卫持那等纨绔般随便。安宁郡主还没开口,脸先红了,扭扭捏捏的倒有了那么点大家闺秀的意思,好像刚才咬牙切齿要找人算账的不是她。“郡主,要去尚仪局?”没想到卫骏先开口问她了,安宁心中小鹿早撞死了一片,压着嗓子细声细气回答:“没……也不一定要去的。”卫骏投来疑惑一瞥,安宁心里咯噔了一下,猜到自己方才暴怒可能被他看见了:“我……”安宁瞬间编出一百种理由,又瞬间推翻。卫骏又不是傻的,肯定猜到了,可她实在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半点跋扈的丑态。卫骏朝她温和笑笑,并没追问:“走吧,再不走怕是要误了太傅的课。”就很贴心。薛宝儿狐疑看着好像换了一个人的安宁郡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她跟在安宁身后,只见平时大马金刀的安宁郡主走起路来缩手缩脚,好几次踩到裙角差点摔倒。快走到宫学时,安宁郡主忽然顶着一张大红脸追上仁亲王:“王爷,我……”想起自己不识字,安宁有些懊恼,忙改口:“我的赞善,薛赞善十分喜爱瘦金体,却始终不得要领,想请王爷赐教。”薛宝儿:“……”郡主什么时候学会了读心术?把她想说的全说了。迎上卫骏探寻的目光,薛宝儿点头如啄米,眼神期待。卫骏仍旧朝前走着,半天没说话,久到薛宝儿以为没希望了才道:“午膳后有空可来寻我。”就算再不招皇帝待见,还是在宫学后院为两位亲王准备了临时休憩的院落。用过午膳,薛宝儿跟在安宁郡主身后偷偷摸摸去了仁亲王休憩的小院。但见竹林挺秀,曲径通幽,房舍简朴,倒是一处雅致的所在。书童见她们来了跑进去通禀,又跑出来引着她们走进书房,彼时卫骏正在临帖,瘦金体飘逸俊秀,极具风骨。安宁郡主红着脸与卫骏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薛宝儿便开始跟着卫骏临帖。卫骏冷眼看去,果如太傅所言,这个商门女的瘦金体确实入门了,却囿于年纪,腕力不足,才至飘逸有余而风骨不足。倒是个有才情的,只可惜生在商门。卫骏走过去,伸手握住薛宝儿执笔的手腕,温声道:“写来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