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的声音很精神:“怎么了李少,这时候想起来慰问你通宵加班的兄弟了?”李少游不跟他废话:“停电了怎么喝热水?”聂远愣住了,半天才说:“停电了?那去住酒店啊。不是,这天气干嘛非要喝热水?”李少游扶额,这人总是抓不住重点,耐着性子解释道:“家里小姑娘生病了,整个山里都没电,酒店也没有。”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发现了,整座后山都黑魆魆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发电,但长安不舒服,他也不想这大晚上还折腾。聂远顿时发出阴阳怪气的揶揄:“我家小姑年生病病了……要多喝热水。”李少游极力控制住自己想挂断电话的手:“你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我挂了。”聂远虽然也是富家子弟,但跟李少游不同,在美国留学时,他实在吃不惯美式食物,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极少去李少游那里蹭上海阿姨做的饭,坚持要自己做,学习了大半年,好歹将各种奇奇怪怪的黑暗料理折腾出能入口的样子,想必烧一壶热水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果然,聂远回道:“有气吗?有气就用灶台架锅烧呗。”李少游就这么举着电话,在发小的指导下烧了一大锅热水。他端着一杯水上楼时,闻到楼梯地毯上凉透的粥散发出些些带着焦苦味的腥香,觉得肚子有些饿了。长安还乖乖躺在被窝里,枕边摆着医药箱,她拿了温度计在用,眼神有些放空。李少游走过去坐在床边,扶她起来她嘴里叼着温度计,额头的发梢已经干了,翘起来好几根,呆呆地望着枕边医药箱的位置。看到他过来,长安动了动嘴唇,声音虚弱:“那个……照片,你看到了吗?”李少游走过去坐在床边,扶她靠在软枕上:“现在说这个干嘛,我看看多少度。”温度计离开嘴唇,发出细微的“啵”的一声,那一段湿漉漉的,刚刚被她红润干燥的唇含过,李少游觉得手指握的地方也像沾上口腔的温度,有点发烫。他清清嗓子,就着烛光仔细看了看,385度。再是缺乏生活常识,他也知道要是这数字更高一点,人都要烧傻了。就不见了那么一会儿,她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看着长安竟还想谈论照片的事,他更生气了,语气不由也生硬了些:“吃药。”杯子被抵到唇边,烫得长安缩了缩,她看着李少游狭长严厉的眼,委屈感突然汹涌起来。方才身上淋的水没擦干,直接被抱进被窝,浴巾也是半湿的,烘在被窝里,又热又潮,不舒服极了。也许是发着烧,又刚硬生生捱过剧烈疼痛,自己一个人躺在冰冷地板上的时候,还控制不住地埋怨过,他正跟别人言笑晏晏。总之长安此刻再不能体贴地想大少爷是真的不会照顾人,只觉得他并不上心,还这么凶。眼泪顷刻间就流了出来。她的眼睛眉毛皱成一团,像包子上封口的那个揪揪。李少游顿时慌了,放下杯子抱着她问:“怎么了怎么了,肚子又痛了吗?”长安哽咽地打着哭嗝儿:“你……你跟别人吃饭,不回家……我的粥都洒了,我都没吃,胃病都犯了……嗝……真的好痛哦,热水也没有,我洗冷水澡你都不管,还凶我……”像个小孩子,不讲道理的撒娇打滚。但李少游竟然完全不觉得她无理取闹,只是心也像那个小揪揪一般被揉成一团,皱巴巴湿乎乎,不断轻拍着哄他的小姑娘:“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应该先带我们长安吃饱,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做好不好?”听见这句,长安终于止住了抱怨,往他怀里拱了拱,半天来了一句:“那我,嗝……要喝冰糖雪梨。”——聂远刚结束手上的工作,正泡上一杯浓香的咖啡,又接到李少游的视频电话。“冰糖雪梨怎么做?”李少游这边很黑,聂远只隐约看到他还穿着西装衬衫,此时已经皱皱巴巴,领口处貌似还有点可疑的深色水渍,看起来竟有些狼狈。聂远:“??”聂远:“可以啊,为夫人洗手做羹汤。”被李少游骂了几句,他终于开始教他。李少游把手机放在橱柜侧边立好,拿出两个梨子,却首先败在了削皮上。聂远只看到黑暗中那点微弱的烛光一阵混乱的摇晃,接着就是李少游压抑的抽气。他削到手了。手指上一道细小的伤口,往外冒着血珠,本来李少游暂时不想理会,奈何伤在食指,这样顶着伤口实在不方便,只好上楼去拿创口贴。长安眯着眼,像是睡着了,李少游尽量轻地打开医药箱,没想到拿出创口贴的时候长安还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