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淮之眼眶滑落一行泪,将那件衣服紧紧抱在怀中,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早就丢在哪个角落了呢,他以为……此生都再也找寻不见了。
“知道这玩意儿对你重要,我就缝在我衣服上,每年换季我都缝进去,这样就不会丢了。”毛豆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有心情同他开玩笑,“行了别哭了,幸好这玩意还能物归原主,不然我岂不是得缝一辈子去,麻烦死了。”
文淮之感激不尽,抹掉眼角的泪,抬眼看他,“多谢,毛豆,谢谢你,这把剪刀是我娘给我的遗物。”
毛豆“嗨”了一声,大大咧咧地坐在练武台上,说道:“客气什么啊,你回来也不早知会一声,我好跟殿下说,今晚上咱们哥几个好好聚一聚呀。”
听他提起崔晏,文淮之倏然抬眸,声音淡了些许,“不必劳烦殿下了,想来他也并不愿意看到我的。”
温连见缝插针道:“怎么会?你都没有告诉殿下你的身份,你怎么知道殿下不想看到你?”
毛豆虽然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但也跟着温连说道:“是啊,当初你走丢,我们和少爷一起半夜摸黑找你,殿下他身上带着病都还跟着呢。”
文淮之淡笑了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我与殿下,岂是说清身份就可以一笑泯之的事情。”
“怎么不可?”温连不解地看他,“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从没对付过你,你也从没妨碍过他,有什么不能一笑泯之?”
文淮之挪眼看他,吐出几个字,“夺爱之仇,不共戴天。”
“……”温连真心想把他脑壳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跟崔晏一样,装得都是恋爱脑。
文淮之很快又道,“此乃其一而已,最重要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殿下所行之道也并不相通,早便不是同路人了。”
听到他的话,毛豆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意思,你要跟殿下作对?”
“算是吧。”文淮之坦荡承认。
毛豆盯着他看了一会,忽地笑了声,“拉倒吧,你斗不过他,你跟江大人俩人加一块都未必呢。”
文淮之:“……你从何而知?”
前世他的确和江施琅一起联手多次对付崔晏,最后却还是一时不察让崔晏险胜一招,活活逼死了江施琅。
温连幽幽道,“我没说要斗谁啊,我只是一个善良的好心人。”
毛豆抱着胳膊,一副看穿他俩心思的模样,痞里痞气地笑笑,“你信不信,崔晏现在对你们在哪,在做什么,说了什么都清清楚楚。”
被他的话吓到,温·吃亏经验丰富·连,已经开始左顾右盼,寻找踪迹,果然看到墙边有一角未来得及遮掩的黑衣,顿时脊椎骨都凉了大半。
小王八蛋又派人跟踪他!
文·没有吃亏经验·淮之,拧紧眉,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毛豆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文淮之的肩膀,半晌,还是绷不住了似的,嘿嘿笑着说道,“既然回来就好好享受人生吧,我会规劝殿下以后收拾你的时候下手轻点的。毕竟都是兄弟一场,他必定也不会下死手,顶多就是可能挨几顿揍,不妨事,你不是大夫么,可以给自己疗伤呀。”
文淮之:“……”
他真的看起来那么弱么。
礼待,要礼待
(七十二)
文淮之似乎明白过来温连执意要带他来见毛豆的理由,无非就是想让他听一听其他人口中的崔晏是什么模样。
温连默默听着,见话题走向正轨,便退到一旁,准备找个时机偷偷溜走。
崔晏那小王八蛋派人看着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赶过来,要是被逮住估计遭殃的人又是他。
一旁,文淮之叹息了声,顺着温连的意,低声问道:“殿下待你如何?”
“殿下他自然待我们很好。”毛豆思绪飘远,低低道,“我和核桃都得福于他,没有殿下,就没有今日的我们。”
文淮之不置可否,淡淡道,“我没有他,不也照样过得很好。”
“那是你,世上有几人会像你一样,二十郎当岁就成了新科状元?”毛豆轻笑了声,趴在栏杆上,拄着下巴回忆起来,“刚从顺尧搬去幽州的时候,那里条件艰苦,温府刚搬去时正值深冬。雪灾严重,有很长一段时间连米粮都供应不及。殿下省下自己的药钱,用那些钱给我们购置了御寒的衣裳,和过冬的伙食,独自在夜里咳嗽,几次都咳出血来。”
文淮之默然听着,毛豆口中的崔晏仿佛是另一个人似的,总之跟他认识的崔晏,完全不同。
他认识的崔晏手段残忍,冷血至极,他从未见过崔晏会在乎什么人,在意什么事,一时兴起说不定就会屠人满门。
毛豆的话,若是前世听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般荒谬可笑。
“他不太喜欢表达,有些话憋在自己心里不说,我们开始也觉得他这人奇怪,后来却明白,他就是一个那样的人。不喜欢矫情,不爱收买人心,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自从温连死后,他越来越沉默,性情也孤僻起来,我和核桃都担心他兴许哪个瞬间没仔细看着他,他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自行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