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璓点点头,道:“有情有义,是个好男儿。”走遍山西各大衙门,受尽冷遇,褚亮对政府官员早已灰心,此时见这里光景不同,方相信堂上这位谈知府或许真如传言是个好官,语气有些激动道:“谈大人,翠娥如今不知是生是死,求您救她则个,草民来世结草衔环,报答不尽!”谈璓道:“若果真如你们所说,这汤净实乃丧尽天良的恶徒,你们可有他的画像?”“有,有!”褚亮从包袱里拿出一沓纸,道:“这是状词,还有汤净和他两个同伙的画像。”李松接过来,呈给谈璓。谈璓翻看一遍,安抚他们几句,差人送他们回住处,又送了十两银子用作盘缠。退堂后,胡杏轩道:“如星,这案子你想管也管不了啊,原告被告都是山西人,事情也出在山西,和你一点关系都挨不着。除非向皇上请旨,否则刑部也不批的。”谈璓道:“请旨是想都别想了,皇上连童党巨贪都不想管,还会管这小小的一桩人命官司?”胡杏轩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谈璓看着院中的一池碧水,唇角微翘,道:“江南水匪闹得凶,杀几个人算什么。”晚来风急子时,阴极而阳始至,一天之中,最浓黑的时候。船工大多歇下了,汤净和莫荃威,常舜这两位拜把兄弟正在船舱里划拳吃酒。莫荃威身材圆胖,善于经营,原本是一家当铺的掌柜,结交汤净后,借他的势力做起大买卖,如今已是太原府的巨商大贾了。常舜是行伍出身,手下一帮弟兄皆为汤净爪牙,三人凑在一起,黑白通吃,无恶不作,甚是得宜。一个容貌妩媚的少年在旁斟酒,酒尽了,常舜伸手在他臀上连拍带捏了一把,笑得淫邪:“去给爷们拿酒来!”少年软软地答应一声,脚步蹒跚地去了。汤净道:“你就这么喜欢走谷道?我当真觉得没什么意思。”常舜道:“那处滋味和姑娘不一样,大哥不好这一口,自是体会不来。”汤净道:“当年要不是你,那小子也不会跑了。”常舜愣了愣,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一桩,失笑道:“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大哥还记在心上?”汤净道:“你不知道,那颗珠子,我给姐夫看过,他说是宫里的东西。那小子必然大有来头,所以我才一直记着。想想那年皇上刚登基,京城里乱得很,许是哪个皇亲国戚家的孩子也未可知。”莫荃威道:“是了,我记得那小子一口京腔,形容举止也很像大户人家的孩子。”常舜道:“嗐,别说了,没的叫人不痛快,那晚兄弟我差点就得手了。”三人说了会儿话,咣的一声,窗子被风吹开了,冰冷的江风灌进来,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灯火摇晃,墙板上的三条影子也一起摇晃,好像三个抱团取暖的鬼魂儿。常舜皱眉道:“酒怎么还没拿来?”莫荃威见窗外飘过一道白影,吓得头皮发麻,叫道:“刚刚什么东西飘过去了,你们看见了吗?”汤净和常舜面面相觑,他们都没看见。常舜拍了拍莫荃威的肩,道:“三弟,别自己吓自己。”话音刚落,舱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只红缎面的绣鞋踏进门槛,往上看,宝蓝挑银线的裙儿,白绫绣花衫儿,一张令人移不开眼的芙蓉面,云鬓堆鸦,恍如灯画上的美人。三人失神片刻,方才见美人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妇人,一个笑若春风,一个面若寒霜,看着倒有些怪异。她们几时上的船?怎么无人通报?莫不是鬼?三人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有她们的影子。“三位还记得我么?”美人开口,声音宛如黄莺出谷。三人努力回忆,实在毫无印象。汤净警惕道:“姑娘,我们见过?”燕燕从袖中拿出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道:“不记得我,总该记得这个罢?”三人呆了片刻,齐声道:“是你!”原来当年来当铺典当夜明珠的是个假小子,三人心知她们必然是来寻仇的,汤净疾呼来人,外面的护卫一点动静都没有。三人脸色更加难看,常舜眼中凶光毕现,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刀,刀还未出鞘,剑已刺穿他的胸膛。他惊愕地看着血花在自己衣上绽放,高嬷嬷拔出剑,转手又向汤净刺去。汤净情急之下,伸手抓住吓呆了的莫荃威的背心,向她剑上一推,另一只手从腰后掏出一把火枪,自知打不中她,便对准燕燕,道:“都别动!”莫荃威也被宝剑穿心,倒在地上,两眼怨毒地仰视他的好兄弟,身子一抽搐,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