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神情木然,道:“夫人请讲。”燕燕道:“那日角力会上,打败斋藤一郎的人是不是谈大人?”即便是他也不能怎样,她就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悬而未决,往往更叫人牵肠挂肚。李松愣了片刻,眼神闪烁,道:“少爷那几日有事,并不曾去过角力会。”燕燕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走到书斋,李松向里面道:“少爷,于夫人来了。”“进来罢。”李松打起帘子,燕燕一个人走进去,见谈璓坐在堆满文牍的桌案后,穿着一领湖蓝软缎袍,手里拿着一份卷宗,目光不由在他左臂上顿了顿,方才低头行礼。谈璓有所察觉,伤口隐隐作痒起来。“不知大人传民妇前来,所为何事?”今日天气较热,她穿着轻薄的葱白纱衫,襟口绣着胭红的缠枝花,十指春葱露出衣袖,握着一把湘妃竹扇,腰间束着双蝶采花玉绦环,头上插着一对金雀钗,午后的阳光透过半旧的绿窗纱投在她身上,正是一幅活生生的仕女图。谈璓放下手里的卷宗,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道:“于夫人,你用的什么香?”燕燕一愣,道:“大人问这个作甚?”谈璓自知这个问题有些暧昧,解释道:“我在查一桩案子,犯人似乎与你用的是同一种香。”燕燕心想他记得真清楚,但不知是否对每个人的气味都记得这样清楚,口中道:“原来如此,大人为何不怀疑犯人就是我呢?”谈璓知道她会轻功,当初看她骑马时便发现了。薛家肯定也不乏高手,她又是个没人管的女子,行事十分方便。倘若对她不甚了解,谈璓头一个便怀疑她。“我相信夫人不是那样的人。”连香奴那样陷害她的妓女,她都不忍心任其曝尸荒野,又怎么忍心叫三个孩子的父母受尽煎熬?她有一股藏在骨子里的傲气,在那个雨夜里,向他展现得淋漓尽致。她断然做不出色诱囚禁那些少年的下流勾当。“多谢大人信任。”燕燕微微一笑,道:“我用的香叫九畹香,城中只有苏锦记可以买到。因是今年的新品,价钱颇高,想必买的人也不多。苏锦记是我家的铺子,回头我让掌柜把买过九畹香的顾客名单送给大人,方便大人查案。”“如此便多谢夫人了。”寻到线索,谈璓面露喜色。“应尽之责。”燕燕好奇又问:“不知大人能否告知是什么样的案子?或许我有别的线索,还可以告诉大人。”谈璓发现她态度回暖,不知是否因为角力会上的事,心里总是欢喜的,便坐下与她细细说道:“此事说来离奇,去年长洲县有三名少年失踪,他们每个人的房间里都发现犯人留下的一朵兰花。吴知县不能破案,百姓便以为是兰花妖作怪。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妖魔,分明是犯人故弄玄虚。”“我去失踪的少年家中看过,以为犯人是个身怀武艺,惯会翻墙撬锁,偷鸡摸狗的男人,找了多日没有结果。今日寒山寺僧人报案,兰花妖又出现,我在失踪的小和尚房中发现与你相似的脂粉香,还有一根长发,才知道自己想错了,犯人应该是个女子。”说到这里,谈璓神情不大自在,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他并没有说是在床上发现的,燕燕却从他脸上看了出来,这才知道他说的那样的人是哪样的人,一时难以置信,道:“即便如此,也未必是女子。男子也可以用脂粉,或许他正是想以此误导官差。”她这一说,谈璓更尴尬了,她怎么连龙阳之癖都知道。“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我更怀疑犯人是个女子。不管怎么说,九畹香是目前最可靠的线索。”燕燕点点头,道:“正好我要去下塘街,苏锦记就在那里,大人派个人与我一起去罢。”谈璓还是派李松与她同去,到了苏锦记,燕燕让掌柜写一份买过九畹香的顾客名单。掌柜对这些出手阔绰的贵妇记得尤为清楚,不一时便写了出来。李松见名单上有碧玉楼的顾盼盼,醉红楼的吴蛮蛮,都是红姑娘,好奇道:“这九畹香是个什么好东西?”燕燕叫人拿来一只小巧精致的珐琅盒子,李松见上面画着美人图,打开幽香扑鼻,粉质细腻,颜色微紫,想送给相好的姑娘,询问价格,得知六两银子一盒,讪讪放下了。燕燕笑道:“李护卫喜欢便拿去罢。”李松摆手道:“无功不受禄。”燕燕眨了眨眼睛,道:“我不告诉谈大人。”李松道:“那也不成。”燕燕心想真是近朱者赤,又看了一遍名单,上面的女子她都熟悉,并没有会武功的,谈璓一定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