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康一臣表示明白。不过,那一带不是法租界的地盘吧?管他呢,按远哥的性子,只要是他感兴趣的案子,就一定会追查到底。因此,他又道:“我知道对方的犯罪动机了。”“说说看。”“对方心理阴暗扭曲,以杀人泄愤。”“这是之一。咱们来推算所有的可能性。”顾远拿笔在另外一张纸上写道,“首先,我们要想到的是,凶手是主动的,还是受人指使。”写完,他在纸上圈下第一个点,“如果是自主行为,那么,有以下可能,一、精神问题;二、人格扭曲,往无辜的人身上报复发泄;三、喜欢刺激,寻找快感。如果是有人指使,那么,还有两种可能,一、被迫无奈,无法反抗对方,只能这么做;二、同谋。”他能想到的动机,全部在这里。因果,因果。任何案子,都有一个因,只有找到了这个因,才能结出一个真正的果来。犯案动机,杀人理由。此人,是男还是女?现在,他们知道的线索,还是太少。车素薇思量:“除非出现下一个受害者,我能拿到尸体,不然这个案子很难解开。”顾远道:“可守株待兔,不过,这需要人手,也容易打草惊蛇。”康一臣不假思索:“远哥,如果对方不再出现了呢?”“会出现的。”“你怎么知道?”“结合我推算的来看,对方不会忽然收手消失。”“你还真是可怕。”车素薇缓缓吐出这么一句。他以前真的是小东门的普通巡捕吗?为何心思缜密到这个地步?“远哥很可怕吗?我觉得远哥很厉害呢。”康一臣深深为顾远折服。顾远牵起嘴角:“一臣,你去城隍庙待着,只要有消息,立马保全尸体送过来。”“好,我这就去。”康一臣拿起挎包离开探长室。顾远站起,对车素薇说:“我去一趟南市。”“去看你朋友?”时间一长,车素薇和康一臣便知道他在南市有一位挚友。“是的。”顾远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丝,“给她送这个。”这是今早从公共租界买的烟丝,坐电车回来的时候,在车上遇见了关草樱,所以给耽误了。车素薇对顾远口中的那位挚友更好奇了。康一臣去城隍庙蹲守。杀害小孩开膛破肚的“怪物”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因此,他有可能要在那里待几天、十几天,甚至是二十几天、一个月。总之,按照怪物出现的时间推算,铁定超不过一个月。顾远这一等,便是六天。第六天早上,康一臣扛着麻袋打车从城隍庙回捕房。老远的,闻到血腥味的小二哥从楼上“汪汪”叫着跑下来,它跟上康一臣到停尸房。“薇姐,发现尸体了。”“汪汪汪!”摇着尾巴,小二哥叫着跑入里面。康一臣把尸体放在解剖室,然后上探长室去找顾远,小二哥风风火火地跟在他身后。“远哥,出现了。”人未到,声先到。探长室里,顾远站起,与康一臣在走廊碰头。两人一狗下楼。二楼走廊右边尽头,在门口与自己下棋的宋修嫌弃地看了自家狗影一眼,然后落下一枚棋子。脚步匆匆地进停尸房。解剖室里面,车素薇已经剪掉麻袋,并把包裹着尸体的灰布清理掉。顾远进入,看到躺在钢床上血肉模糊的孩童尸体。康一臣说:“这孩子是昨天晚上死的,早上城隍庙的道长收尸时,我说巡捕房在调查杀人怪物的事情,他们才让我带回尸体。”拍拍他的肩膀,顾远说:“干得不错。”然后,他戴上手套与车素薇翻看这具被人开膛破肚的尸体。死者是名男孩,六岁左右。他脚板有茧,脚指甲有泥。可以看出,死者没有穿鞋的习惯……不,应该说,是穿不起鞋。再看看他那头乱糟糟、长满虱子的脏兮兮的头发,足以证明他是乞儿。尸体的肚子被利刀划开,露出内脏,刀口很不整齐,看起来,有种钝感。凶手杀人手法极其生疏,看来,不是常年杀人的惯犯。顾远摸了一下刀口,发现有撕裂的地方,还有几道撕咬的痕迹和牙印。像是刀子没有切开,凶手又用双手生生扯开似的。把牙印记入脑海,他掰开死者的嘴巴,用手搅和了一番,再拿出来时,有黏稠的液体沾染手套。手指揉了揉再分开,黏液拉了丝,顾远问:“这是什么?”说着,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捏开死者下颚,往嘴里查看一番,看到了粘在牙齿上的一颗米粒大的棕色东西。车素薇拿起铜镊伸进死者嘴巴里将其夹出来,认真打量后,说:“是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