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容道:“齐门不问世事已久,冲云掌门为什么在岳阳?”
“齐门的位置早就暴露了,”李晟道,“冲云子前辈一直跟忠武将军有联系,吴将军身边有曹仲昆的眼线,他们害死吴将军之后,顺藤摸瓜地查出了齐门的位置,只是齐门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阵法,他们一时破不开而已。冲云前辈拖了他们一阵子,率众弟子趁机脱逃,避走蚀阴山附近,不料遭人出卖,只好临时换下道袍,装作普通的贩夫走卒,化整为零,这才脱困。”
一群隐居深山、几乎与世无争的道士,到头来保不住道观就算了,连长袍拂尘都保不住,李瑾容本想唏嘘,可心里忽然隐隐一动,升起一腔酸苦的兔死狐悲来——齐门是这样,现如今的四十八寨难道不是异曲同工?
“我不知道冲云前辈为什么只身前来岳阳,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李晟的声音打断了李瑾容的思绪,“我执意不肯回去,死皮赖脸要跟着他一起走……他便带我一起去了霍家堡,我们偷偷潜入的时候,霍连涛已经不止从哪收到消息跑了,偌大一个霍家堡成了个空壳,我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霍老堡主,可是他已经……”
李瑾容看了他一眼,无声地追问。
“傻了。”李晟叹了口气,“什么都不记得了,话也说不清,一日三餐都要人送到面前,一勺一勺喂下去,就这样还是满处撒,家人便在他脖子上围了一个……”
李晟摇摇头,没忍心仔细描述:“可是冲云道长却不知为什么,总怀疑他是装的,我只好陪他在霍家堡潜伏了好几天。”
“正好看见霍家堡大火?”李瑾容疑惑地问道。
李晟点点头:“姑姑一定奇怪,我和冲云前辈都在,既然看见了,为什么没把老堡主救出来——着火的时候,老堡主正在院子里浇花,浇一会就发一会呆,他那几天一直是这样,有时候就傻得很彻底,有时候就恍恍惚惚的,水壶都空了,他还倒拎着壶呆呆地站在那,我听见前院传来骚动,有人大喊走水,整个霍家堡一片混乱,本想把他扛出来,冲云前辈却按住了我,我看见……霍老堡主突然笑了。”
“他这一笑,忽然就不痴也不傻了,一边笑一边摇头,然后抬起头看着我们藏身的方向。冲云子前辈就现了身,两个人一个在院里,一个在院外,这时屋子已经着了,浓烟铺天盖地地蔓过来了,我心里着急,不知道他们俩在那大眼瞪小眼的是在相看什么……然后霍老堡主对冲云子前辈遥遥一抱拳,渐渐不笑了,又摇了摇头。”李晟说道,“然后有个仆从大呼小叫地冲进来,想将他拉出院子,老堡主却大笑三声,抬一掌便将那人轻飘飘地甩出了小院,随手折了一支新开的花,头也不回地缓缓走进那着火的屋子里,关紧了门窗……”
四十八寨最精锐的人马匆匆而行,马蹄声近乎是整肃的,李晟最后几句话几乎淹没在马蹄声里,轻得像一声叹息。
李瑾容的神色却越绷越紧。
她早些年听说过霍老堡主傻了的传说,倒也没太往心里去,人老痴傻的不少,霍老爷子比李徵还大不少,年事已高,老糊涂了倒也不稀奇,可她听李晟这么三言两语的描述,却起了个可怕的推断——霍老堡主到底是自己傻的,还是有人害他?
李晟口中的“恍恍惚惚”是不是他正在恢复神智的过程?
如果是这样,罪魁祸首是谁简直昭然若揭。
“冲云前辈不让我去救他,一直含着眼泪在旁边看着,直到大火吞下了整个小院,马上要扫过来了,我们才避开搜捕的北斗爪牙离开。”李晟说道,“冲云前辈知道我的师承,从岳阳离开后,他便没有继续走,反而找了个农家小院住了下来,还问我想不想学他们的奇门遁甲之术。我跟他学了两个多月,然后另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找来了,那个人道号冲霄,彬彬有礼,对冲云前辈也十分恭敬,以掌门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