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府的大丧…”简家的相公识字,方买了朝食往家里送,见得那些花环挽联,还有后头一众明字大木牌,便认得了出来。蜜儿与银荷也顿足下来观望,蜜儿认得那个明字,方心中有所猜疑,被简家相公一语道破,坐了实。等得那行队伍行过眼前,蜜儿却见得是有两樽棺椁…“哎,成京候就这么薨了。”“怎这么不巧,大过年天的。一下死了两个。”“另一个是谁?”“那活阎王,听闻被人刺杀,死在了我们简氏宗祠墙角下。寻见的时候,尸首都烧焦了。”……银荷还在听着热闹,蜜儿自拉了拉她,“我们快回吧,徐阿娘该等着了。”她忽的有些担心起二叔。银荷不情不愿挪动了步子,边帮着推车,边念念有词。“可果真是有报应么?都说他们明家里贪赃,现如今才一会儿的功夫,便没了两个大官爷…”蜜儿心中正几分闹腾,口气便就重了些:“官场里的事情,你我能知道多少,不过是人家传来的,你便轻信了?嘴可是长在自己身上的,管不住了,惹祸上身,且莫牵连了徐阿娘。”银荷被她这么一吓没了声儿。一路行回来梅竹小院,却也不见蜜儿说一句话。只觉今日的蜜儿有些让人怵怵的…蜜儿收拾好小车,没急着去绣房。只去了厨房张罗起今日的午饭来。早前几日晚集上买回的猪蹄,炖来与徐阿娘发奶用。另一份儿稍稍加点儿调料,想与二叔也补补。老人说,吃啥补啥,吃了猪皮,总该长长刀口子上的皮肉…徐氏数日未曾出过东屋门了,因得天儿太冷,月子里怕受了寒。见得今日阳光和煦又是无风,才让银荷扶着出来院子里稍稍走动。银荷却是耐不住的性子,方走了几步,便管不住嘴了,与阿娘说起来今日东街上见着的大白丧事。“那送丧的队伍,跟小银山似的,听闻好些大官儿都来了。”“还有,皇帝都亲自写了挽联,让宫里头的大太监来护着。”徐氏不过当是热闹听听罢了,问起,“是谁人家里的?”“是那明大都督府上的。前阵子不是祠堂失火,发现的就该是那大都督的尸首,今儿过了头七,果来出殡了。只是,连着那府上的老侯爷,也一道儿没了,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神佛的怵…”银荷话没落,便见蜜儿端着热菜从厨房里出来,忙一把收了话。徐氏正要招呼蜜儿,却听得一旁绣房里,重重一声响,似是什么东西落了地。银荷也听得了,“阿娘,我去里头看看。”拾瞽(9)许家长兄蜜儿三两步过去拦在银荷面前,“家养的老鼠出来蹿腾,好看什么?”说罢又去劝着徐阿娘,笑着:“今儿吃黄酒炖猪蹄,徐阿娘,回屋吃饭吧!”银荷心里生了疑,却见蜜儿扶着阿娘入了东屋,只好也跟着去了。用过了午膳,蜜儿方忙回了趟绣房。方走到门口,便听得里头被压着喉咙里的咳喘声响。她忙推开门去,那小案台不知怎的落去了地上。二叔倒在榻上,咳得厉害。蜜儿忙先合上了屋门,方行去榻前要扶他,手腕儿便被他一把拧得生生直疼。那人气息不平,喉咙里似有深痰不能咳出,声音沉得不像话,“明府今日大丧,你可见着了?”“见着了。”蜜儿不敢多说。他却再问,“是几副棺椁?”“……”蜜儿心知他果猜着了大半。方才银荷在院子里与徐阿娘说的,他该是都听进去了。“你,你先别管这些了,养好了伤才行。”却听得他沉沉的一声:“说!”“我说了,你且就听着。不许动了气。”见他神色渐渐缓和了些,似是听了话,蜜儿方道,“今日朝早,明家一行送殡的队伍,护着两樽棺椁…其一,是你的,你让那和尚作了替身,这事儿你心里该有数。”“还有一樽…”他口气里已然有些急。“听闻,是成京候病逝…”蜜儿说完,却见他面色的凝重散开了去,双眼本就无神,此下俨如得死灰一般了。她自知道那是他的亲人,眼下看来,该是很重要的亲人,“你…你还好么?”半晌见他没得动响,气息也沉了下去,蜜儿忙将他身子撑起来一些,与他顺着脊背。方听得他咳喘两声,绣房屋门却被人一把从外推了开来。银荷立在门外,直指着蜜儿鼻子道,“还说什么老鼠蹿腾,原是你藏着个男子在这儿!怪不得这几日又是打酒,又是问阿娘要钱买吃食。还未出嫁的姑娘,你且还知道不…”知道廉耻了?银荷话在嘴边还没能出口,蜜儿方还被他重重靠着的肩头,忽的一轻。她二叔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箭步冲去门前,一手将门轻声合上,一手却直将银荷脖颈锁住,整个人压去了一旁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