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儿却答应得爽快。她很清楚,来许府的目的只是读书,其余的事儿都能靠边放。等得学成了,于她自己有益。至于芍药居那对母女,能躲则躲,能避则避!雨后的小街巷里,欣欣然冒着泥土气息。成对的小燕儿飞过,寻着欢去。柳絮被打落了一地,桂花儿飘着清香,湿润的春风拂过,撩骚着万物。好天气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天色便就沉了下来。细细雨丝飘了起来,小巷里起了些许雨雾,直叫人看不清…“姐姐、二叔,雨下大了!”阿彩在前头回头过来。“二叔,那边有个小棚…”蜜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丫头说罢了,脚下有些急,便就顺势拉起他的手腕儿,往一旁小跑了过去。他跟着她小跑了一阵儿,方行来一处暗棚里。雨还在飘着,棚子四面敞开,依旧能闻见清新的水汽。水珠从屋檐脚上流下,叮咚如春泉。不过躲了一会儿雨,便听阿彩便耐不住性子了,“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姐姐与我些铜板儿,我去街头买两把伞来!”明煜耳边传来银钱响声,又听蜜儿叮嘱着阿彩:“快去快回。沿着屋檐下走。”阿彩的步子渐渐地远了,他手臂方被丫头碰了碰,“二叔,那边有个木头椅子,我们去坐。”“好。”丫头用帕子弯腰去擦了擦什么,方扶着他落座下来。是张长椅。她贴着他身边坐下,衣袖摩擦,女娃儿气息温存,在他耳边呼呼作响。他方起了心思与她闲聊:“夫子今天又教什么了?”“嗯…”她声音里若有所思,“其余都是那些大道理,没意思。”“可夫子教我们抄了一首诗…”“哦?”正等着她接着往下说,他的手被她拉了过去,指头被她掰开,纤细的指尖在他掌心里轻扫,心口也如被人撩骚一般。听她念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我知道写二叔的名字啦!”明煜手心里正被她划了个“玉”字,却是几分哭笑不得。只得反手将她的手掌拉了过来…蜜儿掌心里几下瘙痒,她目光却怔怔落在二叔的手指上。二叔的手指长,骨节分明,皮肤也白,可真好看呀。寥寥数笔,二叔便写完了,“是这个煜。”“……”她一个笔画也没看见呢!“没看清,二叔再写一遍!写慢点儿!”她只是想学写字,绝对不是想观赏二叔的手指,绝对!二叔耐着性子,再与她写了一遍,还将字旁都与她拆解说了一遍。“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是光亮照耀的意思。”二叔声音低着,几分沙哑,今日似是格外的温柔。如日月,似星辰,光亮耀眼…她的二叔,就是这样。不过两回,她便记住了那些偏旁,反手去他掌心里又写了一遍,“是不是这样?”明煜淡淡浮起笑意:“学得很快。”阿彩抱着雨伞回来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些。明煜起了身,接来阿彩递过来的油纸伞,与丫头撑开,方被她引着继续往如蜜坊去了。傍晚的时候,雨依旧戚戚沥沥下得没停。也因得下雨,外出的客人不多,小店生意便也冷清了几分。蜜儿见得这天气湿邪重,与客人们上了橘姜茶驱寒。待招呼走了几桌客人,却因下雨不见再有人来,蜜儿方让阿彩早早地收了门面。蜜儿入来后院儿,却见得二叔房里还未点灯。她方寻了过去,本想是给他添盏烛火的…行至门前,却听得屋子里咣当一声。二叔住着这屋子已经许久了,物件儿都是熟悉的,不会轻易撞到东西。蜜儿只觉不太对,推门进去,却见得矮椅倒在一旁,二叔双手撑着桌上,佝偻着脊背,脸面沉在一双宽阔的肩膀里,看不清楚神色。“怎么了?”蜜儿忙寻过去探着。却见得二叔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眼角挂着两行血泪…明煜只觉整个头颅都被痛楚包裹着,已然失了几分神志。丫头的声响如同话外之音,他脾性起来,手不受控制地想将那声音捏碎抹净。一声“二叔”,让他瞬间收了手。“你可是眼睛疼?”丫头的气息扑腾在他面前,他的手臂被她紧紧捉着,他方放松几分下来。“今日大雨,湿寒入目…”古大夫来看过几次,说的同是这个道理…他久病成医,不必劳烦大夫,如今也知道缘由…他面庞被一双微烫的掌心捧了起来,“让我看看…”眼角血泪湿润被那丫头抬指抹了抹,“没事没事,我与去请大夫来。”她声音温暖镇定着,可声线却显然发着抖…那丫头不过假做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