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音却是一笑,手中持着筷子,正夹着粟米喂着雪绒儿。明远笑着,“好不容易有假,来看你一回。”说着又从身上摸出来香囊递送过去,“早前放的那些腊梅花味道儿淡了,你可还有些别的?”慈音这才放了手中的筷子,从他手中接了那香囊来,放去鼻息前闻了一闻,“你便放在这儿吧,我做好了,让巧璧与你送过去。”明远见她面色仍是冷冷,只得微微叹气,“你素来脾胃不足,今儿让吴尧寻了些新鲜的来,你尝尝。”慈音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盒子,“今儿哥哥也早回,一会儿与他一起用。”明远听得她肯用,暗自开心了片刻。抿了抿唇道,“确是有两碗,正好你和兄长一起用。”话正说着,嬷嬷入来了屋子,见得二人都在暖阁里,方与二人福了一福。“二爷在这便好了。方老爷来探病老爷,夫人让我来喊着二爷和小姐一道儿去见见。”“舅父来了?”明远从暖阁里起了身,却见慈音一身素妆,还未打扮,便吩咐嬷嬷道,“你先去回夫人的话,我与小姐一道儿过去。”嬷嬷应声退下了。慈音自让丫鬟来梳理头发,稍稍簪了一朵素青绒花,又着上了厚袄子,换上一对茶白的羊绒小靴。巧璧送来汤婆子与她捧着,明远这才引着慈音往静松院里去。小道儿的雪还未化全,明远自刻意与慈音走近些,怕她脚底打滑好扶着。袄子领上的白绒毛,衬得那张小脸恬静,明远看了一眼方收回来目光,垂眸望着脚下,“舅父该是来看父亲,一会儿你且招呼一声,便先回。我陪着他们应酬便好。”慈音暗自颔首,轻轻嗯了声。行过湖边来到静松院门前,却见得一身紫袍背手从外头回来。慈音心绪雀跃,小步跑着凑了过去又拉起紫袍衣袖来,“哥哥回来了。”明煜却见跑来的娇弱身影,面盘子已经通红,正气喘得急,几分叱责问道,“走这么急作甚?”“哥哥当值得勤,回来得都少了,慈音自是想你。”慈音笑着,又见得一旁候着的官爷,认得出来忙福了一福,“许太医,是来给父亲请脉的?”许祯琪笑着拱手,“是。”明煜方指了指那边明远,“我们先进去看看父亲,你随阿远先去见方大人。稍后我再去箫音阁。”慈音听话,又对二人一福,方退回了明远身边,与他一道儿行去了惠慈轩。入了朱门,绕过牡丹石屏风,穿堂过了一进园子,方行至正堂门外。屋子里头里头话语连连,明府主母方氏正与侍郎方壑寒暄着。明远自引着慈音入了正堂。先与方氏问安,又与方壑作礼,“多日不见舅父,气色又好些了。前阵子让人从绍兴买来些上好黄酒,本是要送去府上的。一会儿自舅父走的时候,自让他们带上。”方壑笑着颔首,“远儿客气,方与你阿娘说起,自打升做了同知,现如今气质作派越发出众了。”方壑边说边将侄儿扶起,又打量了一番明远身边的慈音,“慈音也来了?”慈音福了一福,喊了声,“方大人安好。”方壑听得面色微微一怔,明煜这妹妹虽认了方氏为嫡母,却仍不肯叫他一声舅父。方壑面上局促不过一闪而过,忙又转了笑脸,嘱咐慈音道,“若在府中闲着无事,便多去方家里走动走动,那几个表兄妹的都是常念着你的。”慈音称了声好,又看向方氏,“母亲与方大人叙旧,慈音便先回了。母亲若有事,便再叫我。”方氏却也有话要与明远单独说,便许了慈音出去。等见人走远,又屏退了旁边侍奉的嬷嬷和婢子,再将门窗都关好了。明远见状,自察觉出来今日似是有所不同,问向方氏道,“舅父也来了,今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方氏听得此话,从怀间取了帕子来擦了擦眼角,少许停顿了片刻,方哭腔着与明远道,“刘太医昨日晚间来请脉,你父亲…怕是撑不过冬日了。”明远听闻此话心中也有些悲痛,可父亲卧病三年,他便也早早有了这个打算,见得母亲落泪,明远行过去拍着母亲肩头轻轻安慰,“母亲莫要太过忧伤。”一旁方壑同样面露痛意,再与明远道,“你父亲少时随高祖皇帝征战多年,曾是赫赫武将,可天命如此,却也是定数…”半晌过去,方氏却收了收眼泪,帕子拧入了掌心里与明远道,“如今不同往日了。明家的大权还在那位手上握着,你又只是他手下区区一个同知卫。若是你父亲去了,家中爵位怕也轮不上你了…”“母亲怎算计起来这些了?”明远拧眉不解,“这几年父亲卧病,好在兄长他筹谋深远,又是陛下贴身贴心的人,撑起来明家,自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