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不可言,却也形影相吊,孤寂怅然。簟枕邀凉,红衣狼藉。谢钰蓦然惊醒,指尖触到一片滑腻,侧目看到仍在酣睡的李明琅,钗横鬓乱,冰肌玉骨,两颊绯红,犹有春意。他坐起身,面色苍白冷汗如注,胸膛急促起伏。梦境中的寂寥如大雨滂沱,而他依然置身其中,难以解脱。好半晌,谢钰才缓过劲来,他俯身拥住李明琅,将她死死扣在怀里,没多久,那人就小脸一皱,水光滟滟的杏眼一瞪,对他拳打脚踢。“谢钰,你光天化日的在发什么癔症?!”谢钰埋头在李明琅颈窝,细嗅诱人又清爽的花香,闷声道:“当家,我做了一个梦。”李明琅挑眉:“又梦到乌鸦马儿把别家的枣红马搞大肚子了?”“……那倒没有。”“还是梦到我抢了你的桂花糕,一口也不给你吃?”谢钰赧然:“王妃记性真好。”“那可不,定亲王每回梦里受了委屈,醒来就要跟我闹脾气,说出去谁信呐?”李明琅搡开他,起身拢了拢松垮的罩衫,掩住一片霜雪,换上家常妃色罗裙,随手挽起堕马髻,莲步轻移坐在海外淘来的鎏金梳妆台前,横扫峨眉,轻点朱唇。“王妃要去哪儿?”谢钰支着后脑勺,白衣绫罗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腹,极是风流倜傥。李明琅嗔他一眼:“这几日天热,母妃睡不好觉,我得去看看她。白天里日头大出不了门,兴许晚间起风了,能去游湖纳凉。”既是去见定亲王太妃,谢钰也没理由拦着,只好点点头送李明琅走了。他们成婚两年多,仍是贪玩享乐的年纪,没玩够本,于是都彼此默契地不提孩子的事。定亲王太妃不好催李明琅,唯有偷摸给谢钰施压,搞得谢钰一想母妃就头大,接连几日都没敢去王府西院。今日午睡被梦魇住,谢钰不但梦到风雨飘摇的大行朝,他扶植表弟九皇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独揽大权,却也是独木难支……梦里不曾出现李明琅,母妃也早早积劳成疾过世,那股无法排遣的孤寂是如此真实,谢钰清醒后仍几度陷入低迷的心绪。门外钱公公吊着嗓子禀告,杨岘前来拜会。与梦中的禁卫军头领不同,在谢钰成亲后,杨岘留下堂弟杨汾在王府做事,辞去了军中的职衔,说是要与雷驰风夫妇二人出海,见见大千世界。一去经年,如今总算回到云湘城。谢钰换上白衣锦袍,在花厅见到黑了一圈的杨岘,不禁笑道:“堂下何人?”杨岘脸皮薄,面无表情地搔了搔面颊,抱拳道:“主子。”“你已不是王府部将,这称呼就免了吧。”“定亲王。”杨岘颔首,“我随云生镖局的商船下南洋,带了不少南海小国的珠宝、香料,今日特来给王爷奉上。”谢钰差人上茶,细细问过南洋诸国的近况,风土人情,再让杨岘写就一封折子,过两日随镖局的车队一并呈给皇帝。杨岘又说起途经江南时,见到旧友碧游、戚惊羽、颜青女等人。“碧游姑娘和当地绣娘攒了间绣坊,平日也在云生镖局的扬州分号做事。颜小姐,哦不,现在是戚夫人了,她开了家女学,专门教养闺阁女子读书写字。戚惊羽坐上扬州府捕头的位置,偶尔也给他家夫人打打下手。”谢钰轻笑:“戚寨主如今也是个体面人了。颜小姐的女学不错,等王妃给她去信仔细问过,或可在云湘城效仿。”二人相谈甚欢,直到天色渐暗,月波凝滴。谢钰皱眉,唤来钱公公:“王妃和太妃还没回来?”钱公公回禀:“说是去城外游湖了,顺道去明月庵吃斋饭再回来也未可知。”就在谢钰神思不属,嘱咐钱公公备宴,给杨岘接风洗尘时,一匹惊马径直冲入王府后宅,嘶鸣一声停在花厅前的空地上。杨岘眉头一皱,起身踹开雕花移门,就见他的堂弟杨汾一个骨碌从马鞍上出溜下来,单膝跪地。“哥,你怎么在这儿?!”杨汾惊讶。杨岘斥责:“在王府纵马驰骋,大逆不道,亏你干得出?我不在,你就是这么伺候的殿下?!”杨汾苦着脸,见谢钰出来了,赶忙回禀道:“王爷,实在是情况紧急,不得以而为之啊,望王爷恕罪。”谢钰扬眉:“起来吧,能有什么大事,着急忙慌的。”“是这样的……王爷,您听了可别着急,属下来之前已经处理好首尾。”杨汾苦笑,虎牙都露不出来了,“王妃和太妃娘娘去游湖,一不留神落了水。”谢钰眸色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