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琅猛地摇头:“那不行,你走了,我被歹人掳去养蛊可咋办?”“哼!好笑!”忽有一女子轻灵戏谑的声音响起,“谁来都想养蛊,蛊虫还不稀罕吃你呢。”阿盆朵“谁?!”李明琅柳眉一拧,拿出金乌弩向声音的来处兜头射去。笃!鲜红的箭杆簌簌颤动,箭头深扎在雷家寨门的木柱正中。李明琅换上一支新箭,食指扣于悬刀,右眼一瞬不瞬地紧盯在金乌弩的望山处,随时准备好再发一箭。“装神弄鬼,搞什么名堂?你不出来,我就把你从树林子里射下来!”谢钰也拔出冰轮剑戒备,敌在暗他们在明,他不能容许李明琅有一点闪失。“嘁,你这凶婆娘,好没意思喔。”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自一棵鸽子花树后闪身而出。李明琅紧盯着她的动作,见她皮肤深而亮,指节粗大,小腿绑带又旧又紧,鞋底厚实、磨损严重,一看便知是常在山林中活动的苗家女子。“谁叫你不露真身。”李明琅轻哼道,“方才要不是我饶你一命,你的小腿已经被我射穿了。”那女子呵了声,抱着肩坐在寨门前的大石上。她翘着脚,青黑布鞋尖上的银铃一晃一晃地响。“这位姑娘,我们无意打搅,只是来雷家寨打听一件事。”谢钰道。苗家女子抬起眼皮觑谢钰一眼,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中满是提防。“又有谁中蛊了?”她问。谢钰与李明琅对视一眼,回答:“是在下的几个朋友。”“哦?那就让他们自己亲自来雷家寨求那下蛊的人吧!”女子噗嗤笑出声,似是对他们二人很是不屑。“哎,你讲讲道理。”李明琅嗔道。“你们雷家寨有个老婆子外孙女叫阿盆朵的,她在县城卖的米粉里下了蛊毒,害了我的人。他们现在都起不来床了,如何能到山上来找你们?再说了,给路过的商贾下蛊,也是你们理亏,就不怕我告到县衙么?”“你告去,看那青天大老爷管不管你。”女子脸色一僵,狠嗤一声,她苗家口音浓重,说话跟打仗似的飞快,“等你们找到管事的人,他们几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骨头都被虫子嚼成渣了,哈哈!”李明琅火了。向来是她欺负人,哪有别人再三甩她脸色的道理。她正要与之争辩,谢钰却在后边轻轻按了下她的背心,以示稍安勿躁。“姑娘,在下谢钰,这是我家娘子明琅。”谢钰柔声问,“叨扰许久了,还未跟姑娘互通姓名?”那女子抿抿嘴,不肯说。谢钰继续道:“我们来雷家寨寻药,也是为了自家兄弟的性命。姑娘若是知道解蛊的法子,在下定有重谢。”李明琅适时取下一只荷包,里头塞得满满当当,都是些剪碎的银子。苗家女子盯了李明琅手里晃荡的荷包一会儿,仰头大笑:“我吃山里住山里的,不用你们汉人的臭钱!想拿钱贿赂我,不如把你家夫君留下来,当我的汉子和骡马,等我厌烦了,再丢去蛊池里养蛊。”李明琅脸色大变,跟生吞了一颗臭鸡蛋似的。她爹曾经说过,这世道讲理的人不多,尤其在走镖途中遇到那些没读过书认过字,在山野中自给自足的人,冥顽不化,自有一套歪理信条,威逼利诱都不顶用。眼前这名女子显然知晓内情,却不可能为他们两个外乡人和银子去背叛她的村寨。哪怕他们寨子的蛊会害死无辜的人,她也不为所动。不当着他们的面拍手叫好,皆因忌惮金乌弩和冰轮剑的存在。“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且在家里等着。等我把那下蛊的老婆子刨出来,就带人烧了你们雷家寨!哪怕再毒的蛊虫,总归怕火,我就不信烧成灰烬,你们还能作妖?!”李明琅甩袖而去,红衣翻飞,如同艳丽的蝶翼。谢钰轻叹口气,紧随其后。那女子盘腿坐在大石头上,双手握着脚踝,一前一后地晃悠着身子,直到李明琅二人的身影在蜿蜒山路中消失,她才缓缓站起身,伸一个懒腰往家去。竹楼星罗棋布。李明琅头上顶着一根现折的树枝,树叶盖住她大半张脸。她蹲在一幢依山而立的竹楼后,背靠山林,恰好处在小楼的一二层之间,能瞅见下层进来的人,也能瞧见二楼屋内的情况。竹楼下养着鸡鸭和猪。李明琅捏着鼻尖,往谢钰身上靠了靠,淡然优雅的檀香在,她的鼻子才能好过些。谢钰也沉着脸,开始怀疑跟李明琅在此地胡闹的必要。他养尊处优长大,哪怕后来入仕、受封,为了查明滇西王的图谋涉足江湖,也从未来过如此腌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