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话的?”李明琅啧声道,“没有小谢,我也不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冒险。怎么不夸你家小姐知人善任、指挥有方?”绿豆嘿嘿笑道:“小姐说的对。姑爷的武功高强,也是咱们镖局受益。要不是当初小姐慧眼识珠,哪能捞到这一房佳婿?”李明琅清咳一声:“得了,咱们下山去吧。”她搀扶着绿豆的胳膊上了马车,却见谢钰面无表情地骑在乌鸦马上,满面寒霜地看向红枭寨,心里咯噔一下。“……你不是在打算今晚一个人摸上山,把那姓戚的宰了吧?”谢钰缓缓扭过头,轻柔地笑了笑:“当家的说笑了。”“我留着那人有用。”李明琅蹙眉,“有些消息,我们不在道上打探不到。况且留着他,起码能保云生镖局在姚县一带的平安。”“嗯,在下晓得。”“你听话。”“嗯。”李明琅狐疑地觑他一眼,放下车帘,用簪尖搔了搔发髻,不再多想。驱车赶到姚县以西的呈祥镇,已是黄昏时分。三人轻车简从,倒与颜青女一行人前后脚抵达客栈。李明琅稍作休整,就来到颜青女所住的上房。开门的正是那个奶妈子,见李明琅来了,不敢像昨日那般废话,行礼后让她进去,脚底抹油跑了。“李当家。”颜青女梳着个家常辫子,坐在梳妆台前,娴静淡雅,“这几日来,辛苦你了。”李明琅看一圈屋内的陈设,小镇客栈自然比不得颜府的富丽奢靡。可是,颜青女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精神比在狭小孤寂的闺阁里好上许多。“我这些天都没腾出空来看你。见颜小姐心情松快,我也就放心了。”颜青女抿唇浅笑:“临州路途遥远,还要相处一个多月呢。李当家你也算救过我两次。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从今日起,你我姐妹相称。日后你来临州行事,也有个落脚的去处。”李明琅低头一琢磨,颜青女是个好姑娘,只是命途多舛,所托非人。她看颜青女,就像在看上一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也好。以后你就是我家在临州的姐姐。若是有押镖去临州的活计,我一定抢着干。得空了就来看你。”两个性格相异的女子挽着手,坐在榻边,说着姑娘家的悄悄话。街对面,破旧的青瓦屋脊上,立着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透过虚掩的木窗,隐约可见互相梳头编辫的两名年轻女子。“主子,属下不明白。”杨岘闷声道。谢钰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您这么做,要是被王妃知道了……”一道寒意扫过,杨岘浑身一个激灵,止住话头。“你们不说,王妃怎么会知道?”谢钰微笑,“母妃在京城看好她那位妹妹和好侄子已经殚精竭虑,哪来的工夫管我的闲事?”杨岘心里嘟囔,亲儿子在外头跟个平民丫头定亲,哪里是闲事?只怕王妃知道,会亲自赶来云湘城,到时候看主子如何收场。“你先去临州待命,滇西王私底下的首尾,是时候调查清楚了。”初入苗寨官道愈发崎岖泥泞,远山如黛,霜凋岸草,雾隐城堞。李明琅骑在马上,水雾裹挟冰渣子擦过她发红的面颊。手搭凉棚看向不远处的城镇,竹楼、木屋沿江而建,就知道车队业已步入滇西地界。“再坚持几步路,到前边的宝盂县,咱们多休整几天。”颜家的下人何曾吃过这份苦,虽说大多数时候他们跟小姐的嫁妆一块挤在马车里,但一路颠簸,鞋磨破几双,屁股和腿都磕青了,听李明琅说今日还要走上一段,已是怨声载道。“不然,咱们在前边的土地庙歇息一会儿吧?”“就是,人又不是木流牛马,能自个儿动。咱们又没马骑,我脚底都磨出几颗大血泡,一步也走不动了。”李明琅啧了声,摸一摸腰带上挂的金乌弩。莫生气莫生气,跟他们计较个什么劲?“好吧,只歇息一个时辰,天黑之前必须抵达宝盂县。”李明琅拍拍身下的白马,抬一抬下巴,“小谢,你带人去那破庙看看。若是有不长眼的人,就替我提前料理了。”谢钰头戴帷帽,青色的纱幔在雾气中越发像一缕青烟,白衣因水汽而沉重,衣摆沾了些泥点子。李明琅一声令下,谢钰便点了两个使弯刀的镖师,二话不说,一路疾行而去。待镖局众人护送颜家的车队来到庙前,只见破败庙宇门前的空地上堆着一摞浸湿的草席,下头似乎有一滩猩红的水洼。谢钰抱剑立于屋檐下,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两名镖师从庙里接连不断地捧来席子和草垛往上头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