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云湘城消失在视线中,李明琅远眺前方隐于云雾的青山秋色,看着脚下官道的沙砾,适才展颜一笑。“我还没骑马到过这样远的地方。”李明琅说,“小谢,你是京城人士,什么时候云生有京城的镖,咱们一起去,也好叫你回去探亲访友。”想想京城里纷繁复杂的关系,诡谲的朝局,谢钰温声道:“在下的家乡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只要当家的想去,在下定当奉陪。”由于有新嫁娘的轿子在,这趟镖李明琅等人走得很慢,游山玩水似的,在五天后才慢悠悠地来到姚县。一进姚县,李明琅就大方地包下一间客栈,给镖局众人歇歇腿脚。颜老太爷给的银钱,回去还能报销,不用白不用。颜青女头戴红色鸳鸯并蒂莲的盖头,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去上房歇息了。李明琅本想跟颜青女叮嘱两句,却隔着木门听见屋里头干呕的声响,想必她在花轿上晃了几天,人都蔫巴了。“小谢,去让吕镖师腾出一辆马车,之后的路都让颜小姐坐车吧。别没到临州,人就吐得面如金纸,回头怎么跟主顾交代?”木门吱呀一声响,钻出个穿褐色夹袄的婆子,额头沟沟壑壑。见李明琅在,婆子话语间也不客气,斥责道:“那怎么能行?新娘子出嫁,坐什么轿子都有章法。你小姑娘家家的,懂的什么礼法?”李明琅眉毛一挑,冷笑道:“你们颜老太爷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你一个照顾颜小姐的婆子,倒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她娇杏似的小脸一寒,威风凛凛的样子很是唬人。婆子久居深宅大院,哪里听过李明琅玉面阎罗的名号,眉头的大黑痣一抖,就想叫人,屋内却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命令。“奶妈妈,一切都听李当家的,她也是为了咱们好。”李明琅斜那婆子一眼,冷哼道:“听到没?这一路,我说了算。您要还有什么意见,就打点行囊早早回去吧。路上遇到山贼被拐了宰了,也不干我的事。反正咱们镖局护送的是颜小姐,可没说还要照顾个老太婆!”谢钰将背在身后的冰轮剑抱在胸前,倚在墙边,看向李明琅的目光有几分无奈。又在吓唬人。那老婆子心里不忿,却不好再说什么,闷头回了屋。“都怪我这几天对他们太客气。”李明琅摇头,“得了,小谢,你先别忙杂七杂八的事,跟我出去转一转。”姚县不如云湘城繁华,一条大街贯通南北,除了云生镖局包下的客栈外,就只有两家吃饭兼住店的酒楼。谢钰随侍在侧,见李明琅左瞧瞧右看看,停在一家看上去寒酸至极的小旅店前,低声问道:“当家的在找那姓查的书生?”李明琅颔首。正当谢钰以为,李明琅要避免打草惊蛇在旅店后门蹲守时,那人却大摇大摆地走进矮小昏暗的大堂,拍下一枚雪白发亮的碎银。“掌柜的,这天里可有位书生在贵店入住啊?”那掌柜是个鹤发老汉,从未见过如此大额的银钱,眼睛都直了。他颤颤巍巍地去接,一边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个人。”“嗯?”李明琅白皙的手指一戳,将碎银往外拨了拨,“你叫上店小二,把人绑出来。小心仔细着点,若是人跑了,别说这银子,店我也给你砸了。”掌柜的脸色大变,连忙挥手叫上店小二,两人放轻手脚去了后院。片刻后,只听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一个青衣书生被夹在二人当中,披头散发地被带了出来。“你们是什么人?”查良材喝道,“我好好的住着店,你们光天化日的,就要来店里打劫?!好啊老汉,我说你家旅店怎的如此便宜,两文钱一晚,如今想来竟是个黑店。”“说完了么?”李明琅淡淡道,“查良材,我去过县学几次,你应当认识我才对。”衣衫褴褛的书生撇开眼前的乱发,瞪大眼睛看了会儿后,腿都软了,磕巴道:“李当家?!小生何时惹到您头上了?这之中,恐怕有什么误会。”“误会?”李明琅坐在小旅店油污包浆的破凳子上,依旧如坐在她的虎皮靠椅上一般,气焰十分之嚣张,“你为何来姚县,你我心知肚明。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带着你的包袱远走他乡,去当个私塾先生。要么我把头上的簪子给你,说你偷了我的传家宝,在座的都是人证,把你扔姚县衙门的大牢里待个三年五载……”查良材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当即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您,您知道了?李镖头,我对青女是真心的……还请您看在她的份上,成全我俩吧!”